沈氏愣了片刻,知曉李二郎的性子,生怕他又給周姨娘添一巴掌,立刻叱喝:「你們還不趕緊拉她下去!」


    下人回神,急忙抓了周姨娘要走,李仲揚定身,沉聲:「目無尊長,口無遮攔,關進柴房去。」


    沈氏急聲:「二爺……」


    周姨娘心如刀割,也不求不鬧,話一出口,卻是夾著哭音:「關吧,死了更好。」


    李仲揚瞪了她一眼:「還不快關起來!」


    周姨娘被連拖帶推的送了出去,韓氏的哭聲漸止,沈氏好一番安慰,才止住了哭聲。對那李仲揚道:「道士說這宅子有邪靈,我為李家上下著想,那周蕊卻道我在李家吃白飯,讓自己出錢請道士。我活該白操這份心!明日我就帶著瑾璞的骨灰回濱州,再不麻煩二弟!」


    李仲揚明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可一個隻讀聖賢書不理會家中瑣事的男子,滿腹經綸也尋不到一句可安慰的。幸而沈氏又勸了起來,應聲「請請,嫂子是為了我們好,那道士自然是該請的」,見她臉色好轉,便讓嬤嬤一起攙著她進屋。韓氏這才起身,一路仍是以帕拭淚。


    韓氏回了房中,坐在軟塌上抹淚。越想便越覺委屈,人在屋簷下,被二房正妻欺負就算了,還要被個妾侍欺辱。可她實在舍不得放下這吃喝不愁的日子回濱州,當初二叔李仲揚想將那兩個賤妾和四個庶出子女帶過來京城,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說服老太太讓他們留在濱州。怕的就是他們來了後,李仲揚把給她和三個孩子的用度挪了給那些賤人。


    沈氏站在一旁說盡好話,隻見她一直在發愣,也知她心中甚苦,但心裏到底還是偏向周姨娘的,不管怎麽說,韓氏隻能算是外人,比不得周姨娘親。


    韓氏哭鬧的乏了,嬤嬤伺候她淨臉後,才讓沈氏出去。


    沈氏出了院子,思量一番,去了書房。


    白色大氅藍色花紋蜀繡穿在李仲揚身上恰到好處,精致而襯顯氣質,絲毫不顯嬌縱。沈氏看他安好如常,與方才那臉色沉的可怕的模樣全然不同,別說周姨娘方才被驚嚇到了,連她也覺害怕。本以為已經很了解他,卻原來不是。


    李仲揚頭未抬,神色未變,忽然淡聲:「若是為周蕊求情,就出去罷。」


    聽他直呼起姓名來,沈氏知他確實是生氣了,從婢女手中拿了茶來,輕放在他麵前:「二郎,妹妹性子直爽,你也知曉她素來管不住自己的嘴。」


    李仲揚冷聲:「她如此模樣,就是因為由小到大都沒人管束過她。在周家如何我不管,可這裏是李家。大嫂剛痛失愛子,無論如何,都不應這般頂撞她。若今日說這話的是你,我也不會留情麵。」


    沈氏神色微微一頓,李仲揚自覺話說的太過,這才抬頭看她:「夫人切莫放在心上,隻是李家是大戶人家,容不得這種逾越規矩的人。」


    沈氏重歎一氣:「容不得?難不成二爺要把周妹妹趕出去?你讓尚明和安素怎麽辦?」


    李仲揚收了視線,又落回書上:「先關兩日。」頓了頓又淡淡補了一句,「若有悔改之意,早些放出來也可。」


    沈氏欠身:「妾身替妹妹謝過二爺。」


    說罷,也不想多留,這樣的男子,到底還是讓她感到心冷了些。周姨娘今日的下場,不就是日後自己行差踏錯的下場。出了房門,輕歎一氣,撣去心上塵埃,片刻也未休息,就往柴房去了。


    李老太喜歡幹淨,李仲揚也是個見不得髒亂的人,即便是後廚,也幹淨得很。隻是柴房再幹淨,也不比屋裏。


    下人打開柴房門,周姨娘倚在幹燥的木柴上,聽見聲響立刻抬頭,見是沈氏,神色又怏怏不樂,連笑也笑不出來。


    後麵的仆婦由後麵進來,搬了兩張四腿圓木凳。沈氏坐下身,招了招周姨娘,笑道:「地上涼,妹妹快起身。」


    周姨娘撣開那嬤嬤來扶的手:「二爺說要罰,妾可不敢不聽。姐姐回去罷。」


    沈氏說道:「我去二爺那,他趕我走。來見妹妹,妹妹也趕我走。我倒是裏外不是人。」


    周姨娘也不敢太過任性,也知沈氏還念著姐妹情,乖乖坐下,試探問道:「二爺那如何說?」


    沈氏抬抬手,讓下人都退出去守著,才說道:「二爺說了,你若有悔意,現在就走。」


    周姨娘撇撇嘴:「然後再去給大嫂放鞭炮道個歉?跪在她麵前求得原諒?」


    沈氏直皺眉:「阿蕊。」


    周姨娘攏攏發髻,聲調高揚:「這事兒明明二爺和姐姐也知道是誰錯了,我不過是說了出來,為何要怪我。」


    沈氏說道:「大嫂拖家帶口住在二房的用意,誰不知曉?偏你要耍嘴皮子戳破,這於你有何好處?二爺與兄長手足情深,哪怕是自己吃喝差些,也要照顧好大房。你如今是戳了二爺的痛處,孩子都已有兩個了,你真該收收你的嘴,否則二爺也不會再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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