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眸色黯淡,笑著笑著,淚便落了:「二爺何曾疼過我?姐姐當我不知二爺為何要我進門?隻不過是看在我娘家份上。我當初又何嚐不明白這道理,隻是想著,以我的樣貌,身為男子又怎會不疼不愛。可惜二爺不同,先有寧姐姐,後有你。我終歸不過是個家底豐厚還有用處的姨娘。可這才教人痛心,因為這樣專情用心的男子才配得起我周蕊呀,唯一可惜的便是,那份情並非用在我身上。」


    沈氏想勸,周姨娘麵色淡淡,閉眼緩聲:「以前一直不知哀莫大於心死是何意,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一時這狹小房內兩人無話,沈氏也忽然明白周姨娘心裏的苦,自己風華絕代家底豐厚,可偏錯付了真心。


    周姨娘起身,離了凳子:「是妹妹不對,太過自大。隻是這一回,阿蕊真的沒做錯。護著李家,也是妾侍的職責。」


    沈氏見說服不了她,隻好作罷:「妹妹再好好想想吧,你為了李家,二爺自會感激。但若是法子不對,卻是給二爺抹黑的。」


    周姨娘心中疲累,也不多答,立在門口送她出去,門還未關上,便有下人跑過來,差點摔了一跤,到了跟前急聲:「大房少爺姑娘跟咱們的少爺姑娘在衡韻閣打起來了。」


    沈氏聽的腦袋一嗡,周姨娘忙問道:「可有二少爺和五姑娘?」


    「都打著呢!」


    周姨娘一聽,立刻甩下沈氏往衡韻閣跑。


    衡韻閣此時已經是亂作一團,大房的李瑾賀、安陽,二房的李瑾軒、安素互相撕扯,上前勸架的下人也遭了殃,卻不能還手,臉上都掛了彩。


    剛才做法事,道士說是裏頭有惡靈,把孩子都趕到了不遠處的衡韻閣候著。忽然李瑾賀的小廝跑過來,說周姨娘欺負了他的生母被關到柴房反省去了。冷言諷刺說了幾句,大意便是周姨娘一個賤妾竟然敢以下犯上,關了好。李瑾軒素來疼母親,這一聽,立刻辯駁。兩人愈吵愈烈,安陽也是個刻薄人,罵的難聽了。安素雖然懶,可這種時候可不含糊,劈裏啪啦回罵。


    李瑾軒開始還好聲好氣的勸,但後頭罵的太難聽,連沈氏也被罵了,脾氣上來,與他們理論。


    因今日是李瑾璞的頭七,韓氏娘家也來了些人,見自家外甥受了氣,在旁說了些挑撥話,也不知是誰先出手,片刻兩邊就混戰起來,隻苦了那些勸架的下人。


    此時安然正在老太太床邊,服侍祖母喝藥。李老太如今失去孫兒,又想起英年早逝的大郎,傷心得茶飯不思。安然也敬這素來疼愛自己的祖母,隻是平日祖母對自己的母親多加挑剔,給了許多難堪,安然也不是非常親近她。如今李老太臥病在床,沈氏還讓她多去探望,安然也聽話過來了。


    李老太喝下藥,安然拿手絹替她擦拭,黃嬤嬤接過空碗,笑意淡淡:「五姑娘真是細心,老太太沒白疼。」


    聽著孫女受了誇,李老太也稍感舒心,卻又悲從中來:「可惜日後是要嫁人的。」


    黃嬤嬤接話:「隻要心還沒嫁,還疼著老太天就好。」


    安然應聲,拿了蜜餞給李老太,沉滯的氣氛正消散了些,門外便有下人來報:


    「大房和二房的少爺姑娘打起來了!」


    李老太一聽,差點氣暈,哆哆嗦嗦要下地:「造反了,這是要造反了!」


    安然忙扶住她:「祖母您身體才剛好一些,吹不得風。安然和黃嬤嬤去看看,您就在房裏吧。」


    黃嬤嬤也勸道:「四姑娘說的有理,要是老太太您染了風邪,這身子可經不起啊。」


    好一番勸,李老太才沒動身,氣的老淚縱橫:「速度帶多些人去,那邊指不定是拉不住了,快去快去。」


    安然趕緊去了那頭,讓黃嬤嬤喚人。這個時辰爹爹已經放衙了,要是讓他知道他們二房跟大房的動手,就算自己這邊有理,也得跪祠堂。可那些下人賊精著,一定是見場麵控製不住了,隻好跑到老太太這來,那必然也有人去了爹爹房中。


    人還沒進院子,就聽見一片雜聲,聲調刺耳而難聽。安然皺眉進去,還未看清眼前,就見一個白點飛來,反應不及,砸在了腦門上。身子登時往後一傾,所幸紫鵑跟在了後頭急忙接住,定睛一看安然一額頭的血,地上一塊石頭滾落在旁,嚇的俏臉雪白,哭音都起了:「來了啊,四姑娘傷著了,流血了。」


    那邊已然瘋魔,根本無人聽得見這呼喚。


    安然暈乎片刻,抬手捂住,試著站了站,還能起身。黃嬤嬤已經領著人來了,沈氏也趕到了,安然未看見,立刻朝那十幾個要上去勸架的下人道:「拿了盆子潑水!」


    那下人多是婢女,哪裏敢去那男人堆裏找揍。一聽安然吩咐,急忙就近拿了木盆木桶連瓢都拿來了,齊齊往那人堆潑去。


    雖是夏日,但這水潑來,原本急躁瘋了一片的人,頓時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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