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那是連她自己都害怕回想的事,猶豫片刻後,她握緊他的手,緩緩開口。


    六歲那年,新任知府為贏得民心,在城裏設花燈會,她很想去,哥哥便央求奶奶帶他們進城。


    那天她多高興啊,從來沒看過花燈呢,雖然在係統大娘提供的畫麵裏看到過,可終究觸摸不著。娘親把他們兄妹打扮得漂漂亮亮,還在她頭上綁了紅色頭繩,兩人像金童玉女似的。出門前,娘還叮囑哥,得好照顧妹妹,


    哥哥拍胸脯保證了,


    豈料,他們卻被拍花子綁走,趁壞人不注意,哥哥帶著她溜下馬車。


    他們慌不擇路,一路奔進山林,夜黑風高分不清楚東南西北,有路就逃。


    但壞人窮追猛打,眼看就要追上來,哥哥見她跑不動,把她藏在山洞裏,自己去引開壞人。


    仿佛有預感,她緊緊抓住哥哥不想鬆手,深怕一鬆開就再也見不到哥哥。


    誰知,她的預感無比靈驗,那是她最後一次……握住哥哥的手。


    她被人找回來時,嚇得連話說不清楚,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被救的,卻忘不了奶奶猙獰的目光、憎恨的麵容。


    幾天後那些壞人被抓,他說在追逐當中,哥哥摔下山穀。


    那麽深的山,就算成年人掉下去都活不成,何況是個孩子?官差入山穀找人,沒找回哥哥,卻找到衣服碎片和屍骨殘骸,他們說哥哥的屍體被野獸啃了。


    聽到消息,娘暈死過去,奶奶認定她是掃把星,她承受所有來自大人的壓力。


    奶奶發狂,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搖得她頭暈目眩,奶奶還打得她皮開肉綻,怒道:「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是我的心肝寶貝?徐家對不起你什麽,你要害死我的福娃……」


    眨眼功夫,她從單純無辜的小女孩變成殺人凶手。


    奶奶又哭又叫,抓起長凳就要往她身上砸,是爹爹攔住她,要不……她會和哥哥一起死在那年。


    娘哀莫大於心死,她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她傻傻地流淚,到最後甚至連米湯都灌不進去,爹氣急敗壞,用力甩上房門,對著母親大罵。


    後來聲音小了,徐皎月不知道爹爹說了什麽,慶幸的是,娘恢複生氣、重新開始正常生活,隻是在那之後,娘看著她的眼神中充滿怨恨。


    她想過,是不是因為恨她,娘才能活下來?如果是,那麽就恨吧,她願意承擔。


    這些年她過得很辛苦,卻不肯抱怨,便是在董裴軒麵前也不肯透露一絲怨懟。


    徐皎月認為那是自己該得的,隻是……娘的恨、爹的冷漠像把刀子,時不時往她胸口捅一刀,痛得她心痛難當。


    他啞聲道:「當初,我不應該放你回家。」


    她笑彎眉毛,回答,「如果我不回家,你就不會在山下徘徊、不會被抓、不會有今天的造化,就算我們很厲害,能夠躲過寒冬饑餓、平安長大,現在的我們會變成什麽樣兒?連話都說不清楚,披著獸皮的狼子狼女?」


    他沉默,她沒說錯,事情總有喜憂,沒有絕對的好壞。


    「月月,等這邊的事了結,我必須前往南邊,最慢過豆.豆小0說提供年前後就會回京,我和董叔約定好在京城見麵,到時你和他一起進京,好嗎?」


    「進京做什麽?」


    「我喜歡你,我要娶你。」


    她望著他,清楚這句話他講得多麽鄭重,但……她已經十五歲了,宅鬥手段懂得不多,人情世故倒知道不少。


    高高在上的北陽王沒道理娶小村姑,皇帝、皇後絕對不能放任這種事,看重他的太子更不可能同意這事。


    就算他夠堅持,就算她勉強嫁進北陽王府,光是口水都能把她淹死。所以最好的狀況是當姨娘、侍妾,對吧?


    然而,想成為盛寵不衰的姨娘得有容貌作基礎,她有嗎?她有的不過是那段幼時共同生活的記憶。


    也許在他最辛苦的日子裏,那些天的淡淡微甜會讓他感到寧靜、舒心,但她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會把日子過得越來越美好、順利。


    當生活中充斥太多幸福,那點微甜早晚會讓他丟到腦後去,所以她不敢在他身上奢望一輩子。


    對於一輩子,她有強烈的追逐,她是個缺乏愛的女子,她需要男人一生關注。


    沉默,她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也沒有繼續勸說,也隻是凝睇著她,許久許久,他歎口氣。「你必須學著相信我。」


    徐皎月點點頭,她當然相信他,她隻是不相信這個時代、這大環境。


    他們來到池塘邊,池水和過去一樣清澈,還是一樣滿池的遊魚。


    徐皎月想起他用牙齒撕下最嫩的魚腹肉喂到她嘴邊,眼底酸酸的,他對她很好,不管是以前或現在。


    「多抓幾條魚,董叔最喜歡吃魚了。」


    現在的他不會給她生肉吃,現在的他也不需要下水,他在地上挑選幾塊小石頭,看準遊魚,彈指射出,魚被石頭打到、翻肚,蕭承陽身子一躍、雙足一點,她還沒看清楚呢,他已經把七、八條魚拋上岸。


    她看傻了,崇拜眼光落在他身上,想不透他是怎麽辦到的。這樣的身手,她相信對匈奴的那場戰役,絕對不僅僅是天助。


    上了岸,他說:「先回去吧,找個月亮大的晚上,我們再去峭壁上。」


    「好。」


    接手他遞過來的鮮魚,雙雙準備離去時,卻看見兩隻白狼從林子裏走出來,那身形、那傲慢的眼光……徐皎月忍不住想要衝上前。


    「等等!」他抓住徐皎月往回拉。


    「為什麽?怕它們認不得你?」


    「不,不是它們。」


    不是?他怎麽認得出來的?


    「它們是一、兩歲成年的狼。」


    是啊,它們是狼,不是人類,經過十幾年歲月,就算沒死也該老了。


    蕭承陽與之對望,它們高抬脖子,那股子傲氣與他的兄弟一個模樣。


    見蕭承陽沒有惡意,兩匹狼順著方才的方向走到池邊喝水,之後跳下池子,狼爪一勾一撈把幾條魚給抓上岸。也不知道是心大,還是壓根沒把蕭承陽和徐皎月放在眼裏,它們飽養一頓之後,又往林子走去。


    「上來,我背你。」蕭承陽道。


    徐皎月不矯情,直接趴到他背上去。


    進入林子,他跟在白狼身後,走過一段路,白狼發現兩人始終跟著,警告的低嚎聲起,他沒理會,它們加快腳步,蕭承陽依舊保持一段距離,不緊不慢地跟著。


    它們飛奔,他跟著飛掠,它們卯足力氣,他施展輕功,速度在伯仲之間。


    他們穿過林子,直奔山頂,看著它們賓士在他熟悉的路徑上,他彎下眉眼,勾起唇角,自在地笑開。


    是它們,他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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