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我、我不是的……」她下意識搖頭。


    「這絡子是蘇仰嫻打給你的,她一條,你一條,樣式一模一樣,隻除了線繩顏色不同,別跟我說它不是你的。」目光如炬,語氣凜然中帶嘲諷。


    明芷蘭緊緊咬著唇,已將唇瓣咬破也彷佛無感。


    好一會兒,她緩緩抬頭微顫道:「我沒有……我是瞧見蘇大爹了,在那處湖畔……我跟他說了話,但大爹失足落水,與我……與我無關的……」


    雍紹白再次勾唇,「據川叔所說,蘇大爺當時是發病了,才會把閨女兒平時耳提麵命、要他絕不可單獨溜出門的話忘個一幹二淨,你與蘇家相熟,見大爹獨自落單,僅是與他說了話,卻不覺有異,還說一切與你不相幹,你覺這話可信嗎?」


    明芷蘭渾身一凜,仍舊搖頭。「不是我,我沒有,我隻是……隻是……」


    「你隻是從他身上拿走琢玉刀,你取走刀,把發病的他留在那裏,你隻是做了這些。」話中嘲弄之意更盛,見她抖得更厲害,他表情更冷,「你在意的是那把琢玉刀,也許為了奪刀,你跟大爹有過一番拉扯,大爹被石塊絆倒,你則倉皇逃走……」


    雍紹白所說的,全是按湖畔現場留下的足印和細微痕跡所作的推敲,此時當著明芷蘭的麵道出,當真將她嚇得雙膝發軟,冷汗直流。


    「大爹隻是跌倒,他、他那時還自個兒坐起來了,我親眼看見的,然後……然後我就跑開了,就這樣而已,接下來的事跟我無關的,是真的!」


    眼前男人用一種令她無地自容的目光睥睨著她,好像她是隻再低賤不過的臭蟲,她心中難受至極,費著勁收斂外顯的驚懼,讓自身冷靜下來。


    「雍爺既已尋來,是想拿我報官嗎?」她兩手緊握成拳,聲音空洞。「即便進了三法司衙,我也一樣這麽說,蘇大爹失足落水,與我無關你說,仰嫻最後會信誰?」


    雍紹白長目淩峻,瞪視她微垂的臉好半晌,沉著聲、字字道出——


    「我不會報官,但你最好把秘密守牢了。」


    明芷蘭言不禁抬眼,怔了怔,忽而笑出。「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啊……雍爺……嗬嗬,最終還是為那姑娘著想,原來已經那般喜愛她了嗎?你怕她傷心難過,怕她得知此事會更加傷心難過,所以……所以才放過我的,是嗎?」澀然又笑。


    「我始終隻是她的陪襯,因為她,旁人才會瞧見我,因為她,我爹和嫡母才會勉強給我一點兒好臉色瞧,取走琢玉刀,一開始也隻是想將它藏起,讓『福寶齋』蘇家背這個黑鍋,蘇家把琢玉刀弄丟,還要應付南天宣氏,我就想看他們難堪罷了……而今日為了護她周全,雍爺連帶也讓我好過了,如此看來,也算托她蘇仰嫻的福氣,嗬嗬……嗬嗬……」


    她笑著,眸中流出淚,眸底有著不甘和淒然之色。


    雍紹白厲聲道:「人貴自知,你卻無自知之明,往後少在蘇仰嫻麵前出現,也別想使伎倆,再犯,多的是法子整死你,要你『明玉堂』陪葬。」


    為著中秋即將到來的鬥玉會,南天宣家的老太爺在帝京已住下一段時日。


    宅子是幾年前置辦的,取名「南園」,為的是讓族中子弟往來帝京有個舒適自在的地方落腳。之前宣南琮就住「南園」,但自發生把琢玉刀當紅彩輸了個徹底一事,宣老太爺一來就把自己一向看重,卻一而再、再而三令他失望的宣南琮趕回南邊,來個眼不見為淨。


    既然已在帝京待了一些時候,對於「福寶齋」蘇家發生的意外自然有所耳聞,亦知當日蘇大爹攜琢玉刀出門,而那把宣家傳家的雕具極可能沉在湖底,邀月湖可不小,湖水亦深,帝京流派召集一大批人,連同南天流派的在京子弟,已連續打撈好幾天,一無所獲。


    但就在今日,竟有人將琢玉刀送回!


    宣老太爺對於一把刀具並未太過執著,執著的是琢玉刀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琢玉刀下落不明於他而言不是什麽天大的事,與帝京流派的鬥玉會仍堅持非辦不可,即使那個接受他南天宣氏挑戰的姑娘家失怙不久,之前約定好的事,除非身死,不得失約。


    當然,若琢玉刀在鬥玉會之前能完好尋回,那是再好不過。


    因此,接到管事來報,正與今早來訪的客人說事、尚未說出個結果的宣老太爺立時請客人暫移偏廳喝茶吃果,再讓管事將送回琢玉刀的人請進正堂。


    進來的是一對父女,說是東大街「明玉堂」的東家,在帝京其他地方亦有幾間分鋪,專營古玩和玉器的買賣。


    「咱對老太爺您的景仰真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今日能拜見您老人家,聽您說說話,實在是三生有幸、祖上積德啊。」明成運是標準的生意人,中等身材,一張略方的國字臉,眉眼總彎彎的,說話十分巴結。


    宣家候在一旁的管事低頭輕咳了聲,眼色一瞟,頗有提點他,要他撿重點說話的意思。


    明成運立即止住浮誇之語,對坐在主位上的嚴肅老人拱手再次笑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家閨女兒芷蘭,就是我身邊這一個——」


    坐在下首位置的明芷蘭聞言盈盈起身,屈膝行禮,然後再坐回椅上,椅麵頗大,她僅坐了三分之一,背脊挺秀,舉止頗得宜,就是麵色顯得有些蒼白憔悴。


    明成運又道:「她前兩天跟家裏姊妹往邀月湖畔遊逛,走著玩著逛著,竟讓她在淘畔邊拾到這把琢玉刀。」他從袖底取出小長匣,打開匣蓋交給管事,一張嘴沒停,「之前宣大公子在東大街與蘇家那姑娘鬥玉時,我這閨女兒與那位蘇家姑娘是手帕交的姊妹,當時也在場的,離得甚近,親眼看到宣大公子取出來當紅彩的琢玉刀就是她拾到的這把沒錯,女兒六神無主跑來問咱該怎麽辦,哪能怎麽辦?當然是物歸原主,特意給您送回來啦。」


    管事已將長匣呈到宣老太爺麵前。


    真品無誤。


    老人家垂目去看,枯指在琢玉刀的刀身上敲了敲,嗓聲沙嗄道:「眼下這把琢玉刀的主人是蘇家姑娘,若論物歸原主,也該先歸給她。」


    明成運一愣,忽覺有些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之感,遂涎著臉笑勸。


    「老太爺您這又何必?琢玉刀本就是您南天宣氏的傳家寶貝,是宣大公子太意氣用事,一時被激得失了方寸,才把它拿出來鬥,這會兒東西給您送回來,『福寶齋』蘇家那邊您要是不好去說,咱可以代您去跟蘇姑娘談談,那孩子好勝心是強,但心性也是不錯,把刀送還,她也不會多說什麽的。」


    「那你把老夫當成什麽!」沉喝。


    宣老太爺目光如電,枯瘦麵龐陡生淩峻之相,一掌拍在扶手上,嚇得明成運當場閉嘴,險些連氣息都閉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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