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笑話杭遠,用啤酒灌醉了自己。這座城市那麽大,沒有一盞燈屬於他,他唯有靠著六年前藏進紅色裙擺裏的一捧月光過活,可憐又愚蠢,終有一天會枯竭。從學生家裏出來時已經很晚了,童樂心堅持要把樊朗清送到樓下,表達感謝或者歉意時,他會下意識低頭,就差像小學生一樣鞠個躬,“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樊老師。”“不客氣,”樊朗清大方地笑笑,“希望下次,童老師能給我一個請你看電影的機會。”“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成約會的邀請。”童樂心垂著眸子,不作答,樊朗清也並不打算為難他,他知道逼得太緊反而會嚇到警覺的小動物,每一次試探都要拿捏最適當的分寸,更要及時止損,於是他隻是輕輕拍了拍童樂心的肩膀,說:“童老師晚安,明天見。”目送樊朗清的車子離開,童樂心轉過身,快步往單元門的方向走。他租住的小區位置很偏,安保方麵也沒有保障,不知怎麽,他今天總感覺有人在跟著自己,但回頭的時候又不見人影,或許是錯覺吧,童樂心安慰自己。樓道裏的聲控燈似乎是壞了,童樂心小聲地“啊”了一聲,不管用,接著用力跺了一下腳,依舊無果,他隻好摸著黑繼續往上走。站在家門口找鑰匙時,童樂心聽到從半層樓以上傳來的腳步聲,很輕,聽起來有些空,像是皮鞋的鞋跟踏過水泥地,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快要來到童樂心所在的半層,樓道裏一片漆黑,這種場景下讓人很難不多想,童樂心屏住了呼吸,隻想快一點開門進屋,可偏偏怎麽都對不準鎖眼。好不容易將鑰匙插了進去,那個黑影似是來到了最後一級台階,忽然打了個踉蹌,直直地撲向了童樂心。童樂心猛地僵住,他快要被一瞬間向自己欺近的濃重酒氣砸暈過去,不顧一切地掙紮,而身後那人卻將他箍得越來越緊。“你、你是誰?放開我……”童樂心的聲音在抖,剛準備大聲呼救,那人隻在他耳邊念了一個字,就讓包圍住他的恐懼被另一種難以抑製的戰栗取代,他怔在原地,動彈不得。“哥。”杭遠甫一開口,嗓音沙啞得厲害。“杭遠?”童樂心仍是不敢相信的,他試探著輕喚,橫在腰間的手臂頓時鬆了一些,他連忙轉過身想要確認,還未碰到那人的臉頰就被吻住了,“唔……別這樣……”這是一個亂套的吻,杭遠的牙齒重重地磕到童樂心的下唇,血的腥甜味在兩個人口腔裏蔓延,他把童樂心抵在門板上,童樂心的後腰剛好撞上了還插在鎖眼裏的鑰匙,他吃痛地悶哼,下意識往杭遠懷裏靠,杭遠趁機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張嘴,吻得又深又凶。分明是很粗暴的吻,毫無溫存可言,酒味被渡到童樂心口腔裏,他卻嚐到了一股濃重的悲傷,心髒狠狠疼了一下,他想杭遠一定很難過,所以即便中間有過很多次掙脫的機會,他也權當不知道。“心心……”杭遠歎了一聲,甚至沒出息地帶上了哭腔,上半身重重壓在童樂心肩膀上,鼻尖在他脖頸附近胡亂地蹭,好像迷路的狗狗終於認出了主人的味道,哽咽道:“我好想你。”體型差讓童樂心有些站不穩,杭遠撲在耳邊的呼吸粗重得厲害,帶著隱約的灼燙感,童樂心終於意識到不對勁,抬起手,用手背試了下杭遠額頭的溫度,好燙,他慌亂起來,扶住杭遠越發不穩的身形,“杭遠,你發燒了。”笨蛋哥哥總是心軟的,杭遠高熱的體溫著實把他嚇得不輕,於是在他這裏,杭遠變成了他生病的弟弟,因為還像以前那樣不懂得生活常識,扣子不會縫,各種調味品都不認識,換季也不知道多留心身體,才把自己弄成這副憔悴的樣子。而不是亂發酒瘋,咬痛他嘴唇的壞蛋、醉鬼。童樂心扶著杭遠,把比自己高半頭的人拖進了臥室裏,慣性作用讓兩個人一起倒在床上,童樂心安頓好杭遠,幫他解開兩顆襯衣扣子,然後起身去浴室拿濕毛巾,給杭遠降溫。杭遠一直在含糊地喊著“熱”,童樂心又拿來電風扇,放在椅子上,特意隔遠一些,開到最小檔位,對著杭遠輕柔地吹。男孩子長大的過程裏,會有“長開了”這麽一說,過了某個階段,五官會越發立體,輪廓也更深刻。童樂心半跪在床上,用毛巾仔細擦拭杭遠的臉,這是他十六歲時在草稿紙上畫過無數次的少年,是他十七歲時在夜裏親吻過無數次的小愛人,現在他們終於又可以離得這樣近,他卻總覺得不一樣。杭遠似乎完全褪去了十七歲的青澀,出落成了英俊挺拔的男人,眉間竟有兩道淺淺的紋路,是經常蹙眉才會留下的痕跡,倒是……很像他們的父親。童樂心一邊用指腹描著杭遠的下顎線,一邊自言自語,莫名有些失落:“阿遠長大了好多啊,和我越來越不像了。”話音未落,手腕被杭遠緊緊抓住了,童樂心一下子沒有跪穩,整個人趴在了杭遠胸前。“你先放開我,”童樂心摸摸杭遠的頭發,試著像以前那樣哄他,“阿遠,聽話。”但顯然,他的弟弟聽不進去。杭遠半閉著眼睛,臉色被酒精熏得潮紅,他不甚利索地單手解開皮帶,褲鏈卻卡在了半路,怎麽也拉不開,隻好向童樂心求助,“哥,幫幫我……”恍惚間,仿佛回到了那間小小的loft公寓,奔跑在路上的傻瓜弟弟和等待在門口的笨蛋哥哥,每次見麵都要提前開始倒計時,每次親近都是在冒險,杭遠總能找到撒嬌耍賴的新法子,而童樂心總會妥協。這次也不例外。臥室光線不好,拉鏈卡住的位置又實在刁鑽,童樂心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隻好再湊近了一些,睫毛幾乎要掃在杭遠隆起的襠部,終於,他幫杭遠拉開了褲鏈,不可避免地和裏麵蟄伏著的東西打了個照麵,看到黑色內褲上洇出的點點濕痕,童樂心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猛地將手縮了回去。“難受,”杭遠滿身是汗,搭在額間的亂發被他一把撩上去,露出和童樂心極為相似的五官,“哥,心心,摸摸它……”他側躺在單人床上,把童樂心緊緊摟在身前,握著童樂心的手自慰,尋不到章法,完全憑著本能,挺腰往汗濕的掌心裏撞,可觸感卻那樣真實,比過去六年間做過的所有春夢都要真實,好像童樂心就在他身邊,用含情也含淚的眼睛看著他,回應他的愛,也縱容他的壞。童樂心根本掙不開,又或者說,他不想掙開。杭遠每念一次“心心”,他都覺得杭遠在難過,仿佛被某個沉重的包袱拖住了,他隻想好好抱一抱他,揉開他緊蹙的眉頭,還想和他說,阿遠,你不要這麽快長大。他被迫跟著杭遠的動作套弄,杭遠的東西越脹越大,和十七歲時胡鬧時見過無數次的相比,不僅尺寸更加可怖,還多了屬於成年人的壓迫感,青紫色的柱身筋脈虯結,馬眼溢出清液,和童樂心掌心的冷汗混在一起,留下濕黏黏的一片。“好舒服,心心裏麵好軟……”杭遠喃喃自語,熱燙的呼吸盡數灑在童樂心頸窩裏,酒精讓他的思維變得遲緩,失去基本的判斷力,隻能依賴直覺,將當下的感受代入記憶深處某個熟悉的場景,而後哢噠一聲,它們完美地契合住了。是春夢。杭遠以為自己在做春夢。有關童樂心的夏天碎成一地散亂的玻璃碴,映出無數個吻的倒影,他隨手拾起一片,尖利的棱麵劃破皮膚,痛感的輪廓漸漸清晰,他在指腹上擠出圓鼓鼓的血珠,為自己延展出一場玫瑰色的春夢,心甘情願溺斃在其中。他射在童樂心的掌心裏,精液弄髒了兩個人的指縫,詮釋一種肮髒的親密。終於,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的罪犯。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