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告訴童樂心真相,他找不到自己是因為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那六年他根本不在美國,隔著一片海,發出的感應信號都被潮水吞沒,又怎麽可能找得到。但他選擇了不說這些,而是用綿密的情話代替,並不是油嘴滑舌,隻是因為他舍不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童樂心點了頭,雖然幅度很小,但他還是捕捉到了,這一瞬間他高興得昏了頭,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更不知道是該上揚嘴角還是該嚴肅一點,導致他最後呈現出的樣子笨拙而滑稽,童樂心被這精彩的表情變化逗得破涕而笑,下一秒就被托住了腰,猝不及防雙腳騰空。杭遠抱著他轉了個圈,他在想,如果現在穿的是那件繡著野玫瑰的長裙,裙擺一定能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一個人度過了很多個平平無奇的夏天,以為已經適應了沒有童話的世界,可一旦這種平衡被杭遠的出現打破,他發現自己還是會向往尖銳的漂亮和鋒利的快樂,比如穿著心愛的裙子,和心愛的人接吻,這樣的快樂隻有杭遠能給他。哪怕這些快樂的棱角有時候會割傷兩個人,他也還是想再和杭遠一起嚐一嚐,當然前提是,如果杭遠也願意的話。就著抱起童樂心的姿勢,杭遠仰頭吻住他的下唇,近乎迷戀地說:“心心,我愛你,最愛你。”同樣的場景曾經發生在六年前,在那間loft公寓裏,在某個以為離長大還很遙遠的傍晚,一次盡情的歡愛後,杭遠也是這樣對他說,那時的他單純傻氣,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小愛人,可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就好像無論過去多少年,他都不會後悔在那樣一個容易被質疑的年紀裏就把人生中的“最”字送給了童樂心。現在他終於能證明一場鄭重其事的心動,童樂心也找回了十七歲的坦誠,他抬手環住杭遠的脖子,說:“我也是。”童樂心站在客廳的窗前,仔細辨認著水坑裏有沒有雨滴落下的漣漪。他剛才換下了那件露背吊帶裙,把它和昨晚穿的長裙一起扔進了洗衣機,杭遠正在廚房熱早飯,廚具碰撞,洗衣機嗡嗡作響,家裏因為這些聲音而變得生動起來,他也因此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杭遠將早餐端到桌上,走過來,從背後環抱著童樂心,親著他的耳朵說:“吃飯了。”“雨好像停了,”就著相擁的姿勢,童樂心推開窗,把手伸出去探了探,被雨後的氣息撲了個滿懷,身後貼著杭遠的溫度,“不過天氣預報說今天可能還有雨,你要是去上班的話,記得帶傘。”杭遠“嗯”了一聲,說:“但是你不許帶傘。”童樂心轉過身麵對他,很是不解:“為什麽?”杭遠收攏手臂,下巴抵著童樂心的頭發,“如果下雨,我就來接你,不會讓你淋到雨的。”這是什麽奇怪的邏輯,各自都帶傘不就省去麻煩了,童樂心剛想反駁,就聽到杭遠說:“如果心心不知道該往哪走,那就在原地等著我,我會來找你,然後和你一起回家。”是高考那天他沒有帶傘的事,杭遠記在心上了。隻有杭遠會這樣,記住他所有的開心和所有的難過,即便過期很多年還依舊認真對待,童樂心眼眶發熱,原本垂在身側的手環上杭遠的腰,“嗯。”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期待傍晚的時候突然下雨,像這樣為了圓一個長時間紮在心裏的遺憾,和杭遠一起做幼稚的事,感覺好像還不錯。童樂心在餐桌旁坐下,低頭是杭遠精心準備的三明治,雖然是放涼又加熱,但嫩黃色的滑蛋看上去就很可口,抬頭是杭遠殷切的目光,像隻渴望被主人誇獎的大型犬正在拚命搖著尾巴。他快被這種反差給弄暈了,杭遠好像有兩副麵孔,能隨時切換,剛才還沉穩成熟,說情話的時候迷人得要命,讓他忍不住想去信任和依賴,結果現在又變回了需要隨時摸摸頭的大狗狗。這不,坐不住的大狗狗從餐桌對麵挪到了他旁邊,把水杯往他手邊推了推,裏麵是溫熱的蜂蜜檸檬水。然後就這麽眼巴巴地看著他,“心心,好吃嗎?”童樂心有些無奈,“好吃,但是你這樣我沒法繼續吃了。”家裏的餐桌很小,隻麵對麵放了兩把椅子,杭遠挪過來和他擠在一把椅子上,還硬要摟著他,這麽一來,他的胳膊都沒法動了。“我就想挨著你,”杭遠親親他的臉,“坐我腿上好不好?”童樂心:“……不好。”於是杭遠耷拉著狗耳朵坐回了原位。等吃完這頓遲到的早餐,已經是下午一點,童樂心還是決定去學校,但是在這之前,他要先把賴在自己身上的大狗狗攆下來杭遠已經抱著他在玄關磨蹭了十分鍾。“早點下班回家,還沒有給你看我做的裙子。”“你都說了五遍了,”童樂心忍不住笑,“我記住了,晚飯前就回來。”杭遠悶悶地哼了一聲,很不滿剛在一起就要分開,而且童樂心去上班就意味著要見到情敵了,他必須時刻警惕。但童樂心還不太習慣和杭遠恢複這樣的親昵,而且光是抱著就算了,杭遠還不老實地嗅來嗅去,鼻尖埋在他的衣領邊緣,蹭著脖頸處的皮膚,怪癢的,他縮著脖子要躲,卻被圈著手腕壓在玄關。杭遠非但不收斂,還變本加厲地咬他鎖骨,童樂心一邊笑一邊推他,“阿遠,你到底在聞什麽啊。”“心心身上有一種寶寶的味道。”這又是什麽沒頭沒尾的形容,童樂心不禁失笑,摸著杭遠的腦袋,像是在安撫容易躁動的大狗狗,也像是在循循善誘地教小朋友,“寶寶的味道,是什麽味道呀?”“……”杭遠哼哧半天講不出來,整個人賴在童樂心身上,“反正就是……很香很甜的味道。”“我不管,下班回來要一直給我抱。”“知道啦,但是你今天真的不去上班嗎?”杭遠翹班翹得理直氣壯:“不去,就在家等你。”童樂心穿好了鞋,這回是真的要走了,杭遠倚在門框上,大個頭堵著門,非要童樂心親他一下再走,這時忽然看見童樂心的鑰匙上也掛著一個垂著耳朵的小白狗,隻不過和他的那個動作不太一樣,一個是飛起來的,一個是趴著的。“心心好像很喜歡這個狗,為什麽啊?”童樂心支支吾吾地,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就……因為覺得它很像你。”這下杭遠傻眼了,他在童樂心眼前晃了晃鑰匙扣,又指著自己,非常懷疑地問:“心心你確定,我?像這隻小母狗?”“……人家玉桂狗是男孩子!”杭遠盯著鑰匙扣看了半天,仍然無法理解這隻小白狗為什麽會是男孩子,到底哪裏像自己,但他聽明白了,童樂心是因為喜歡杭遠才喜歡這隻狗的,他隻要知道前半句就好了。杭遠把耳朵扯起來,再折下去,“心心你看,我這樣是不是更像它了?”“汪,心心快親我一下,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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