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表姐憂心了。」


    「表妹客氣了,一家人應該的。」祁淺主動拉了拉歸晚的手。她手溫熱,襯得歸晚的手涼浸浸的,她感歎:「表妹這些日子受苦了,手還這麽涼。今兒天不錯,我陪表妹出去走走吧,小花園的芙蓉開得可豔呢。」


    連著幾日不出門可不是憋悶,林嬤嬤瞧著都快發黴的表小姐笑道:「二小姐說得是,表小姐腿腳怕都沒氣力了。出去走走心情好,恢複得也快些。」


    話說得倒沒錯,不過歸晚興致不高,猶豫道:「我這早飯還未用完……」


    「我等表妹便是。」祁淺接道。


    歸晚微怔,悄然瞥著她,笑笑,繼續喝那碗湯了。


    出了槿櫻苑朝東,緊挨老太太的東院便是一片小花園。老太太喜歡種花,四季不斷,便是到了冬日暖房裏也依舊姹紫嫣紅。


    過了花園月牙門,恍若入了傳說中的芙蓉城。花朵團簇,嬌豔瑰麗,繞著半畝方塘波光豔影,又適逢清晨,如露染胭脂,看得人心情豁朗。


    二人坐在塘邊亭子裏賞花,祁淺喚下人拿了花瓠,折了些芙蓉來插。她笑著對歸晚道:「滿京城數咱家芙蓉開得最早,每每這個時節,祖母房裏少不了它。」


    歸晚點頭,讚了聲:「表姐巧手,祖母定然喜歡。」專注地望著她修剪花枝。


    透過花瓠裏的寥寥花枝,祁淺也在打量著這位表妹。前些日子她昏迷在床,她也曾端詳過她。五官精致,膩脂如玉,美是美,可沒一絲生機總歸慘淡了些。


    如今她漸漸恢複,人也跟著越發地明豔了。尤其是那雙眼,顰眉籠煙,即便望著花瓠也若含情,水漾漾地勾人心魄,簡直媚到了骨子裏。許她憔悴未愈,許她就是這冷清清的性情,讓人覺得她便是那峰頂的雪蓮,夜半的曇花,非世俗能浸染。


    若隻是這般也罷,偏她身條妖嬈,該有的一分不少,不怪薛家公子對她念念不忘……


    祁淺看得眼神發直,不小心剪斷了隻盛開的芙蓉。歸晚微詫,舉眸瞥了她一眼。祁淺猛然回神,笑笑,扔下那段廢了的花枝,試探地問了句:


    「表妹,你果真不要這孩子了?」


    正撚起一隻緋色芙蓉的歸晚微頓,撥著花瓣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顯然她是不想談論這話題。可祁淺不然,她放下剪刀殷切道:「表妹三思啊!」


    歸晚又看了她一眼。


    「表妹,我知道她們為了讓你嫁給薛公子才不叫你留這孩子,可沒了它你們便果真相安無事了嗎?紙包不住火的,他早晚會知曉,到那時豈不更加難堪,哪個男人能忍得了這種欺騙。既便他壓下這口氣,可還能待你如初?」


    見歸晚不語她又道:「表妹,你肚子裏那可是條生命,是你的親骨肉啊,你怎忍心拋棄它。況且你可想過後果?我聽嬤嬤們講,墮胎之人十個裏有八九個要傷身的,而且極容易落下不生養的毛病。‘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薛公子是獨子,薛家豈容得下無後?不管休妻還是納妾,到頭來苦的還不是你!」


    祁淺越講越激動,幹脆推開了麵前的花瓠直視歸晚,正色道:「即便表妹遂願嫁給了薛公子,可良心能安嗎?薛公子又做錯了什麽,對表妹一往情深便要受誑騙?如此不知恩義,這於他公平嗎?」


    麵對這番義正言辭,歸晚沉默。


    她說得不無道理,這話多少還真有點戳中歸晚的心,可末了末了地,她偏就拐到了薛青旗身上。如此義憤,倒讓人品出了些異樣滋味……


    歸晚不想要孩子當然不是為了嫁薛青旗,不過與祁淺解釋這些,沒必要。她悠然起身,笑不上眼道:「謝表姐提醒,我記下了。恕妹妹身子未愈,這會兒有些乏累不能陪表姐賞花了,抱歉。」


    說罷,挽著林媽媽便要走。然祁淺兩步攔在她麵前,追問:「表妹,你真的要打掉這孩子?」


    歸晚眉頭輕蹙,清冷道:「我說過,孩子是我的,我自己決定……」


    「歸晚!」


    身後傳來一聲,歸晚回首望去,隻見芙蓉半掩的小徑中,立著一位身材頎長麵容清俊的男子。


    歸晚一直昏迷養病,男子不宜入房,故而無論舅父還是表兄她哪個都未見。不過論年紀,這位該是表兄。她方要開口,祁淺先發聲了,福身喚道:


    「薛公子。」


    薛公子……薛青旗?


    歸晚愣住了。


    這便她傳說中的未婚夫?


    ——此情此景,還能再尷尬點嗎?


    歸晚見禮,垂眸不語。薛青旗則平靜上前,對著祁淺道了句:「二小姐,我想和歸晚單獨聊聊。」


    祁淺婉然應聲,然就在從歸晚身邊繞開時,二人對視,歸晚分明瞧見她唇角微動,閃過絲不易察覺的笑……


    她走了,青旗靠近歸晚。自打回汴京他便整日為她憂心,好不容易人醒了,卻一直不肯見他。他茫然無措,所以今兒特地來拜見侯夫人打聽一二,然東院未到,便瞧見了這一幕。他大概知道她為什麽不願見自己了——


    「是真的?你有孕了?」薛青旗站在她麵前,低聲問。


    歸晚沒看他,但感覺得到高大的他帶來的一股壓迫感,她默然點了點頭。


    「多久了?」


    「不足一月。」


    薛青旗心都快跳出來了,他屏了口氣又問:「你有意中人了?」


    餘歸晚驀然抬頭,仰視他,目光純澈沒有半分閃躲。然這一望,直直撞向薛青旗心頭,他心猛然顫動竟有些後悔問了這句話,他不想聽那個答案。


    「沒有。」她答道。


    薛青旗微愣,隨即長歎了一聲,略帶傷感。


    說實話,他這反應讓歸晚有些失落。雖她不對他抱任何希望,但掏心窩地說,眼下這境況誰不願有個能理解自己的人。


    歸晚打量麵前人,薛青旗長相清秀,細眼聳鼻,唇不薄不厚,一切都剛剛好。他是英俊得沒得挑,然骨子裏透出的儒雅氣質更讓人沉迷。想來如此高門玉郎,愛慕他的千金定然不會少,沒猜錯的話方才那位二表姐便傾慕於他吧。既然選擇這麽多,他何需在乎自己。


    如是,歸晚也想開了。不過到底是他救了自己,她垂眸對他揖了一揖,恬然道:「歸來這麽些日子,一直沒機會向您道謝。今兒請您受我一拜,謝您送我回來。若非您,我還不知要流落何方,隻怕……」


    「我娶你。」


    突然被他打斷,她反應了會兒,旋即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四目相對,他也看清了她。


    接她回汴京的路上她一直病著,渾渾噩噩加之行程匆忙,他根本沒機會細看她。這會端詳,他發現她長開了,褪去了稚氣,當初的小姑娘已經出落成亭亭少女,像含苞初綻的花,嬌得讓人挪不開目。


    他視線在她臉上掃著,從宛若星辰的雙眸,到她小巧的鼻子,櫻紅的嘴唇,修長的頸脖……最後落在她若隱若現的胸前,他驀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你不必如此,這天下好姑娘多得是,我已經……」


    「餘歸晚,我對你是何情義你不清楚嗎?」薛青旗再次打斷她。「三年前我便鍾情於你,過去沒變,如今也不變……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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