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後另行再議。


    姓錢的男子精明,怕半年後有別的人也如法炮製,紙箋價格自然會降,他再花這麽多錢買就虧了。


    楊萱也在擔心這個,畢竟畫幅畫刻個印章,並不是多麻煩的事情,沒準過幾個月,京都裏的鋪子都就賣紙箋了。


    總得要時不時想出新點子才好。


    一晃眼,七月過去了,等過完中秋節,天氣已漸漸涼了。


    朝中政局漸穩,官員也不再變動。


    楊萱終是結交人少,得知消息也慢,好地方的屋子不等落在經紀手裏就已經有了買主。


    倒是鬆枝訪聽到一處極便宜的院子。


    就在幹麵胡同前麵的石槽胡同,是個三開間的一進院子,東西廂房和倒座房都齊全,但是非常破舊,屋頂跟院牆都要重新整修。


    可要價也便宜,才二百兩。


    楊萱貪圖離幹麵胡同近便,以後鬆枝跟文竹成親之後可以住,又讓鬆枝去打聽,問屋裏是否死過人,是否有不妥之處。


    鬆枝打聽之後,回道:「隻有老死過人,沒有暴病或者離奇死的,主要是房子太破,有錢人家嫌麻煩,沒錢人家覺得整修另外花銀子,不如買回來就能住,所以沒賣出去。」


    楊萱放下心,痛快地把院子買下來,對鬆枝跟文竹道:「整修的事情還得交給你們倆人去辦,連屋頂帶門窗盡都換成新的,屋裏家具也一並量好尺寸去找人做,等蕭大人回來,請他替你們把親事辦了,就在這屋裏成親。」


    文竹羞得滿臉紅漲說不出話,鬆枝卻「噗通」跪在地上,「姑娘大恩大德我都記在心裏,往後定然千倍百倍回報姑娘。」


    楊萱笑道:「你不用回報我,隻千倍百倍待文竹好就成。」


    若非文竹幫她掘開洞口,將她推出牆外,想必她會跟辛氏一道下獄,又怎可能委托到範直頭上,替他們走動開罪。


    但凡有恩之人,楊萱總會尋機償還回去。


    春桃得知,既羨慕又心疼,「姑娘真舍得,二百兩銀子,眼睛不待眨一下就送給他們了。要是靠鬆枝,不吃不喝好幾年也買不了間宅院。」


    楊萱打趣道:「你別眼饞,等你成親時,我買個更好的給你。」


    「我不嫁人,就跟著姑娘,」春桃紅著臉走進東次間,突然又探出頭,「姑娘小小年紀專愛替別人操心親事……算起來姑娘就要滿十四了,要是太太還在,肯定早就出去相看了。我覺得蕭大人就極好,倒不如……」


    話隻說半截覺得逾矩,趕緊將頭縮回去,隻留下石青色的門簾搖搖晃晃。


    楊萱想起始終沒有音訊的蕭礪,長長歎口氣,把給範直做的護膝送到程峪那裏。


    去年她繡的是鬆鶴延年,今年繡得是福壽雙全。


    見到程峪,不免又問起蕭礪。


    程峪收了護膝,猶豫片刻低聲道:「老四沒事兒,眼下正有樁為難差事要辦,辦完就回來了。」


    楊萱咬咬唇,「那幾時能辦完?」


    程峪搖頭,「這個說不準,興許快興許慢。」


    楊萱大失所望,不由自主就紅了眼圈,忙掩飾般側過身。


    程峪眼尖,已瞧見她眼角一滴清淚,心頭顫了顫,開口道:「對了,昨天宮裏又往醉墨齋采買了一批筆墨,還指名要去幾刀紙箋。我記得你說過另外刻了套花卉圖樣的印章,不知手頭可有現成的紙箋?」


    楊萱定定神,回答道:「有,可我應允了偎翠樓,這半年隻把紙箋賣給他。」


    程峪笑笑,聲音放得格外柔和,「明兒得便,你打發人送些到醉墨齋,回頭請義父帶進宮……你既不是另賣別家,算不得違約。」


    楊萱答應聲,慢慢踱著步子回到椿樹胡同,回到屋子,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要被抽盡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床上,而怨氣絲絲縷縷地升騰起來。


    就算是再為難的事情,總不能連寫幾個字的工夫都沒有。


    隻寫個「一切平安」,能耽誤他的大事不成?


    看來他竟是半點不曾惦記她,枉為她整天提心吊膽替他擔驚受怕。


    一邊想一邊怨,淚水順著臉龐汩汩而下,轉瞬湮沒在衣衫裏。


    因為心情不好,楊萱晚飯也沒胃口吃,卻沒忘記程峪囑咐的事情,等把楊桂與薛大勇安置睡下,獨自就著燭光印出來半刀紙箋。


    第二天一早,打發春桃送到了醉墨齋。


    一連三四天,楊萱始終悶悶不樂,就連李山也瞧出她的不開心,趁著歇晌的時候,把自己寫的字給楊萱看,「我挑出來這幾句,姑娘看看如果刻成印章如何?」


    楊萱接過紙,大略掃一眼,見上麵寫著 「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等句子。


    尚未看完,隻聽外麵門響。


    春桃小跑著過去開了門,驚呼聲,「大人!」


    楊萱連忙抬頭,就見影壁後轉出個身影,個子高且瘦,穿身褪了色的青色裋褐,滿麵風塵仆仆,可一雙眼眸卻是明亮,熠熠發著光彩。


    楊萱眼眶一熱,便要迎上去,可轉瞬想起自己這些天的委屈,硬生生止住步子,假作沒瞧見他,繼續盯著手中的紙往下讀。


    李山也看到蕭礪,因是不認識,隻微微頷首,算作招呼。


    楊萱讀罷,跟李山商量,「我覺得有些詞句過於直白,失了美意,不如含蓄婉約些好。」


    李山持不同見解,「這倒未必,上邪,我欲與君相知就是大白話,可讓多少人感慨萬千,而魚沉雁杳天涯路說得何等晦澀,也令無數男女唏噓。直白與婉約,在乎情,而不在乎字。」


    楊萱口才不如李山,加之是個姑娘家,本就羞於與人談論這種詞句,隻得道:「那就聽先生的。」


    李山笑笑,「不如我選兩句,姑娘選兩句,仍是湊成一套。」


    楊萱道聲好,遂認真挑選起合適的句子。


    兩人離得近,李山身形又高大,幾乎將楊萱完全籠在身影裏,看上去好似靠在一處般。


    蕭礪站在西次間,隔著窗扇瞧見,心裏驟然升起幾分黯然,默了片刻,撩簾出去,正見到楊萱進門,便喚聲,「萱萱。」


    楊萱板著臉,淡淡應聲:「大人回來了。」


    蕭礪一怔,著意地瞧楊萱幾眼,見她神情淡漠,開口道:「我去義父那裏……不回來吃飯。」等了數息不見楊萱回答,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楊萱瞧見蕭礪離開的背影,恨恨地跺下腳,卻是回轉身走進西次間,將窗扇完全打開,把被褥盡都抱到院子晾在竹竿上。


    又尋塊抹布,蘸了水,從床頭到案幾,以及衣櫃表麵都仔細地擦過兩遍。


    再拿根竹竿,將外麵的被褥輕輕拍打了會兒,這才抱進屋裏重新鋪好。


    這些東西都是她新作的,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褥子厚實被子平整,有股好聞的太陽的味道。


    看著整齊幹淨點的屋子,楊萱咬咬唇,低聲罵一句,「就不該對你好,說話不算數,說過寫信又不寫……」一邊說著,又開始覺得眼眶發酸,急忙忍住了。


    因蕭礪不在家吃飯,楊萱便沒特意多做,隻做了平日吃的家常菜。飯後考了楊桂與薛大勇今天學的功課,早早地安置他們睡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嬌娘斂財 卷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澐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澐曉並收藏嬌娘斂財 卷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