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老頭神神叨叨的搗鼓一會,接著就這麽看一眼,自己兒子就醒了,樸丙旭頓時滿麵春風,伸手從皺巴的衣兜裏掏出那塊大洋,沒等他往上遞,隻聽老頭黑著臉問道:“你這黃家是從哪來的?我看你多多少少也有個幾百年道行,白修了?堂仙兒落座都得串竅,你跟這孩子非親非故,他這麽點兒個歲數你就敢帶著這些鬼玩意給他捆死了?”


    從進屋開始,這是這老頭第一次開口,聲音就像拉風箱一樣沙啞難聽。樸丙旭和我爺爺二人麵麵相覷,本來孩子醒了是好事兒,但是這老頭兒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在。他倆肉眼凡胎哪裏看得見,有心想上去抱兒子,又不敢動。


    “捆死?我不光要捆死,我還要把他整死,把他全家都整死!”令人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三小子此時眼睛一瞪,整個眼睛沒有絲毫白眼仁,黝黑黝黑的,此時正惡狠狠地瞅著樸丙旭,說話的聲音明顯變了。像極了一個心懷怨毒的婦人,咬牙切齒凶相畢露。


    此時的樸丙旭對於鬼神之事是一百萬個相信,嚇傻了一般蹬蹬蹬的連退了好幾步,臉色煞白。


    收池老頭看了樸丙旭一眼後一擺手,又轉過頭對著三小子語氣不善的說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別tm跟我在這扯犢子,沙楞的閃出來我不難為你,你要是自己不想好,看見沒?”說著一指牆上的黑堂單“別說一會這一眾仙家活撕了你!”


    三小子聞言四周看了看,臉上似乎有些許驚懼,接著又顯露出憤怒。這個表情樸丙旭看在眼裏是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在後山眼見自己扒皮的時候,那黃皮子臉上的表情和現在一般無二。


    三小子環視一圈兒後,突然往起一蹦,弓著腰蹲在桌子上,那姿勢就像家貓受到驚嚇炸毛一樣。臉上卻是獰笑起來,張嘴說道:“我承認你這些仙家厲害,但你可以試試,它們要是敢動,我立馬讓崽子們斷了這孩子心脈!”


    話音落地,就像示威一般,三小子咯吱窩下的大包此時又鼓動起來,盤根錯節鼓鼓囊囊,有些像孕婦的胎動,不過鼓包太多,看起來惡心至極。


    老頭聽完這話,反而臉上怒氣消失,心平氣和的說道:“有話好說,要不你看這樣·······”話說一半沒有下文,三小子一愣原本正在警惕四周,此時不自覺看向老頭。哪知就這麽一看,老頭雙眼突然瞪圓與他對視。這老頭滿臉皺紋眼皮耷拉的老長,之前誰也沒注意,此時眼睛一瞪左邊的眼睛竟然有兩個瞳孔。


    三小子與這重瞳對視的瞬間,頓時眼睛一陣失神。老頭趁此時機,手裏掐了個古怪法決,張口念道:“也有草神陀羅尼,也有鬼神陀羅尼,諸惡鬼神傍不得,奉請十地鬼神滅!”本不多大的聲音,落在屋內眾人耳中如同炸雷。三小子聽聞此語,咣當一聲倒在木桌上,咯吱窩下的鼓包此時也消失不見。


    見兒子摔倒,樸丙旭不顧其他,撲上去就要抱,結果愕然發現,明明就兩步的距離,自己這麽玩命的向前衝,一點也沒有拉近距離,就像原地踏步一般。老頭拉住樸丙旭,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空空如也的空氣,說道:“別忙活了,咱家人馬護著呢,怕它再撲那孩子,累死你也靠不了近前。”


    樸丙旭聞言不敢再動,安靜下來也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此時隻聽屋裏劈啪作響,冷風從四麵八方搜搜的直刮。掃帚撮子紛紛移位,屋裏灰塵飛舞,唯獨那黑色堂單下的兩根蠟燭紋絲未動,燭火連半點搖曳都沒有。


    樸丙旭和我爺爺滿腦門子的汗,腳跟腳的站在老頭身後,大氣也不敢出。身體隨著滿屋的響動有節奏的顫抖,就像打擺子了一樣,著實嚇得不輕。


    好在時間不長,不過三兩分鍾就沒了動靜,樸丙旭這才顫抖著聲音問老頭:“老······老爺子,咋樣了?”


    老頭沒有搭茬,回到供桌前又給最右邊的香爐碗裏上了三炷香,然後從抽屜裏掏出了一包黑色粉末,在碗裏用水化了遞給二人。


    樸丙旭不敢不接,又不知道該咋辦,哆哆嗦嗦的問老頭:“老爺子,這是啥啊。”


    “金汁兒,喝了能暫時開眼開耳。”像是看出樸丙旭眼中的恐懼,老頭又補了一句“你家的事兒,你不出來說道兩句,我咋幫你拿主意啊?”


    樸丙旭喝了一口,眉頭一皺就要作嘔,強忍著咽了下去,哭喪著臉問老頭:“老爺子,這是啥啊,嘔·····”


    “金汁嘛,就是半夜時分排出的隔夜便,曬幹研磨成粉。陰穢之氣最濃,降低火力眼睛才能看見陰物。”老頭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樸丙旭強忍著把到嘴邊的膽汁兒咽了回去,也沒敢表現出來,伸手把一碗黑湯遞給我爺爺。我爺爺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一是打死他也不願意喝糞湯子,二是他也不願看見那些嚇人搗怪的玩意兒。


    老頭示意樸丙旭閉眼,手指點在他的眼皮上嘰裏咕嚕的念叨了些什麽,等他再睜開眼時,差一點叫出聲來,眼前的一幕讓他頭皮發麻,嘴唇發幹。


    這一屋子擠擠巴巴的啥玩意都有,有穿古代裝束的,雖然是人身還帶著尾巴。有幹脆頂著動物腦袋人身子,穿著道裝的。還有一堆更徹底,完完全全的動物本身,還有半拉腦瓜子的,腸子在外麵耷拉著的·····最靠近供桌站著十八個人,有男有女,這些人倒是板板整整,雖然衣服看起來像是明清時期的,但是和屋子裏這堆玩意的造型一比,反而顯得再正常不過了。


    樸丙旭緊張的口幹舌燥,眼神不敢四處亂看,隻得盯著裏邊那十八個人。最靠近右邊的是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此時這大漢手按在一個跪著的女人肩膀上。那女人一身青衣,臉長得倒也清秀,隻不過身上趴著六七隻血肉模糊的黃皮子,看起來異常詭異。那女人一臉憤恨,想要掙紮,卻被那大漢單手牢牢按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老頭領著樸丙旭走到供桌前,張嘴對著大漢客氣了兩句:“有勞老狼出手了。”那大漢微微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再多表情。


    老頭似已習以為常,指著跪在地上的女人,問樸丙旭:“磨你家孩子的就是她,有啥想問的你就問吧。”


    樸丙旭看這女人一臉陰狠的瞪著自己,心髒通通直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連忙轉過頭對著老頭道:“我沒啥想問的,老爺子您幫我處理了就行。”


    “嗬嗬,他是不敢問,他憑啥問我!”這女人沒等老頭說話,一臉的嘲諷與怨恨,扭過頭對著老頭一字一句的說道:“有道是收池人本事不照仙家低,你們和出馬的不一樣,他們是貢著,你們是壓著,我倒是小看了你。”


    聽著這女人話語中的挑撥,滿屋仙家都是麵無表情。老頭嘿嘿一笑,轉頭對著那絡腮胡子大漢說道:“還得麻煩狼仙兒一趟,這黃皮子無管無束,但畢竟是個陽仙兒,送到城隍老爺那吧,至於這幾個鬼崽子,已經是鬼更不能留在地麵兒上,直接壓進枉死城。”


    “慢著!”聽聞要把自己的孩子送進枉死城,這女人一臉的怨恨早已化作驚慌,連忙對著老頭吼道:“你這麽幹就不怕損陰德?”


    老頭聞言一怔,隨即笑道:“你倒說說,我這治病救人損陰德,你修行多年捆一個三歲孩子反倒是積功德了?”


    女子狠狠一咬牙,再次瞪著樸丙旭說道:“積功德是不可能了,但我倆之間自有因果。你無緣無故插這一腳,他的因果你替他背了?”


    老頭眉頭一皺,問道:“就算你和他有仇,幹一個三歲孩子啥事兒?禍不及三代,子不接父禍,你家長輩沒教過你?”


    “好一個子不接父禍,你剛才陰我,念的是佛家金剛神咒,修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我問你,眾生平等否?”女子一臉的不服氣,反唇質問。


    老頭眉毛一挑,回答:“眾生平等自是沒錯。”


    女子一聽老頭回答,猙獰一笑,手指樸丙旭,眼睛卻盯著老頭,一字一句的說道:“好,還不算髒心爛肺。那你問問他,我殺他全家過不過分!”


    老頭聞言看向樸丙旭,樸丙旭臉色漲紅滿頭是汗,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一方麵是因為實在無話可說,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他不說,我來說!”女子怨毒的看著樸丙旭,口中不無淒涼的講過往經過娓娓道來,趴在她後背上的那些血肉模糊的小黃皮子,此時也各個悲鳴,像是失去皮毛而痛苦難當。


    老頭越聽臉色越是難看,聽到最後也是臉色默然的看向樸丙旭。


    說到最後,女子看了看背後那些小黃皮子們,想要伸手去摸,卻又不忍心,像是怕自己的觸碰會讓它們更加痛苦,眼神裏全是心痛,像是自語一樣,默默地說著:“從小還沒開靈智的時候開始,我們就到處躲避人類的捕殺。學會對夾子上的肉視而不見,學會聞到人的氣味就遠遠躲開,直到開了靈智後,山裏的長輩也告誡我們一定要離人遠一點······”


    女子語中淒楚,眼神卻始終不離背後的崽子們,就像是在訴說別人的往事“其實我也沒有怨恨過,自當是我們這些被毛戴角的前世不修功德,造孽才得了畜生身。雖然長輩們告誡,後來還是偷偷的跑下了山,一邊偷偷在夜裏觀察人類,一邊努力修煉,希望早日脫了四蹄著地的身子······”


    屋裏此時異常安靜,不論是人還是仙鬼,此時都默默地看著這女子,聽著她的自言自語。原本麵無表情的那些仙家,此時臉上也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沒有打擾,像是一種不約而同的尊重,這些仙家雖然路子都不正,大多數都是弑殺的主。他們跟出馬弟子堂子上的仙家有所不同,都是些沒有了眷屬的。畢竟要是有自己的族群自己人馬,誰不願意跟著大堂人馬積累功德,反倒像孤魂野鬼般獨自修煉,最後被收池人收去?


    但此刻這些仙家中黑社會般存在的,此時隻是安靜的看著眼前女子,像是在看著一位母親正在哄哭鬧的孩童一般。


    “人為衣食捕我殺我我不怨,縱是死了,也全當做用今世幾百年修為換來世一具好肉身。”抬頭再看眾人時,女子臉上已是平靜,目光清澈,就像在說著家常一般問老頭:“他當著一個母親的麵,將我孩子挨個扒皮。人就是這樣的?佛,能容否?道,能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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