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衿靠著他的胸口,感覺他的心跳很穩,換上的病號服也很快染上他獨特的氣息,能蹭到胸口溫熱的皮膚,“但你肯定有很多想問的吧,為什麽不問我?”“你不想說,所以就不問了。”李隅把他抱得往上了些,兩個人的眼睛對視著,湊近了,連鼻息都交錯在一起,他的話已經變成了氣音,像吐出一口煙,“但是我會用自己的方法知道。”許久不見的思念忽然來得氣勢洶洶,阮衿湊上去吻他,唇瓣剛粘黏在一起,還未再糾葛,下巴上就劇痛,但他舍不得分開。李隅也知道親嘴唇不方便,隻是捧著阮衿的頭推開,低頭換成親別的地方,盤旋在阮衿的脖頸,鎖骨那一片。領口揉散開了,胸口處是全然赤、裸的,黑暗無端放大了嘴唇那些濕/黏和喘息,他的手順著病號服伸進阮衿的腰際,不輕不重地在腰窩處揉捏了幾下,就感覺手中的人蜷縮著在顫抖,然後又反弓起來。說起來,阮衿比李隅大,而且已經快成年,那麽發/情/期也快到了。阮衿感覺自己被李隅輕咬了一口脖子,牙齒磋磨著那些掐痕的那些地方,令他半邊身子都麻了,李隅是很懂得怎麽去欺負人的。他去看李隅黑而亮的眼睛,比月色更清澈些,於是有些哭腔逐漸湧出來。月亮遠遠看著是很好很美的,但他知道那表麵遍布著嶙峋凹凸的坑,他藏著掖著,保持著距離,小心翼翼地停留在一個地方。始終不想給對方帶去麻煩,但好像還是沒有讓一切變得更好。於是一吻罷了,阮衿從病床上坐起來,他試著誠懇地握住李隅的手,“不要從別人那裏知道我……我要自己告訴你,你要聽一聽嗎?”“那我也說一點吧,你也要聽嗎?就當鬼故事聽一聽。”李隅笑了一下,去拿那個dv,打開了攝像,“現在重新開始,可以有部分隱瞞,但不能撒謊。”作者有話說:下章可能是比較怪異敘述的視角……因為不知道算哪個時間線的誒,但是第一次寫文還是充滿了實驗性。看在這麽多字數的份上,饒了我吧,以後再也不亂說加更的事了。(因為喜歡搞形式主義,從照相機開始,那就必須以dv結束!)第74章 long y (上)阮衿九歲的時候在鎮上小學讀四年級,他學習平庸,身高平庸,是全天下最普通的小學生。那時他坐教室倒數第三排,上課時總忍不住和同桌傳紙條,講小話,說要一起去抓蜻蜓,去小賣部買棒冰分著吃。每次被老師抓住罰站的時候會因為覺得不好意思而滿臉通紅,可下一次還是忍不住繼續講話。那一年妹妹阮心在夏天最熱的時候出生。他當時把西瓜按在門口曬得發白的石階上切開,端起來抱了半個大的,水紅的汁水啪嗒啪嗒流到手背上,剛一推開門喊著“媽媽……吃西瓜……”聲音卻逐漸減弱下去了,因為就見馮蔓一隻手揣著大肚子,另一隻抓著飄飛的窗簾布,臉色蒼白,汗水像融化的蠟油一樣,幾縷長頭發粘黏在唇角上。阮衿看到她腳底下有一灘水,在陽光下閃亮亮的,手裏的西瓜一下就砸到了地上裂成幾瓣,汁水全濺到赤裸的腳背上。馮蔓的嘴唇先無聲地翕動了幾下,臉上肌肉**著,然後開始往外指,聲音像尖銳的鳥鳴,“去打電話……叫人來,還有叫你那死鬼老爸馬上從中隊……我不管他要去救多少人,救多大火,再不來我真的要死了……”父親阮清榮趕來醫院的時候臉上和脖頸傷全是汗水和焦黑,他氣喘籲籲,渾身衣服都燒得破破爛爛的,精壯的小臂上都是癩疤樣的傷口,被高溫炙烤之後在冒水和流膿。醫生護士都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他,過會兒又懂了,哦,這是市裏的消防員。而阮衿一見了父親就直接撲了過去,嚇得直哭,他揉著兒子的頭發說“沒事的,沒事,別怕”。聽說馮蔓生了將近三個半小時,催產素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但是孩子就是出不來,胎位不正,先出來的是一隻小小的手,腦袋還在裏麵,如果窒息久了,就會變成傻子,瞎子。他要進去陪產,馮蔓也在裏麵申請讓他陪產,可護士說不行,因為他身上太髒了。於是阮清榮就抱著阮衿在亮著紅燈的手術室外坐著,外麵很多普通的beta父親,隻有阮清榮是alpha,但他們都一樣緊縮著眉頭,焦慮不安地踱步,抽煙,偶爾又抬頭等待護士的一聲呼喚,到處都是煙霧繚繞的灰色。命運好像正在隨機分配好運,來來去去的匆匆腳步,不正常抖動著的手指,門開了又關,節奏從來都不停歇。而萬幸的事,阮清榮屬於被分配到好運的那個。阮衿多了一個早產兒妹妹,出生時才四斤出頭,又瘦又小,皮膚紅嫩,好像戳一下就會破掉,眯眼躺在保溫箱裏。她一切都好得不可思議,沒有傻,沒有瞎,甚至身體各項指標在幾個月後迅速追上了同齡人。但是馮蔓這次生產卻糟了大罪,肚子上留下了妊娠紋,剖腹產的刀口,她愛美,嬌氣,完全受不了身上留下這些疤痕,又氣自己給他生孩子的時候阮清榮沒能陪在身邊,坐月子的時候沒有給過忙前忙後的阮清榮一點好臉色看。阮清榮咬牙擠出工資給她買了那些昂貴的祛疤產品,又去做手術,偶爾才能換得一點笑臉。年輕的阮清榮長相英俊,會拉手風琴,吹口琴,騎著自行車從林蔭道上穿過的身姿把馮蔓迷得五迷三道。等她義無反顧嫁給這個報紙上的優秀青年,這才發現做一名消防員隊長的妻子並不如想象中美好。愛情的洪流已經宣告退潮,而生活逐漸袒露出最貧瘠河床。那上麵堆積著鵝卵石,不具有實質尖銳的傷害,但是也異常硌人。她年輕,美麗,因而恃寵而驕,像一棵需要被很多愛澆灌的才能開花的植物,老覺得自己命不該如此,於是就容易蠢蠢欲動。不過盡管有諸多的抱怨,但是因為她還愛著身邊這個人,而阮清榮對她的性情拿捏到位,也總是能化險為夷。相比起剛出生起令人覺得驚心動魄的妹妹,阮衿從出生開始就顯得那麽平庸。順利地足月被生出來,剛好的體重,沒生過大病,普通靦腆的性格,不像爸爸阮清榮情商那麽高,講一萬句繾綣的情話都不害臊,可他也不像媽媽馮蔓那麽尖銳嬌縱。他不是兩個人優秀ao基因結合的結晶,他更像是純粹的普通beta,不給人帶來任何麻煩的那種小孩,混在人群中一起笑,一起快活地聊天,因為平庸而容易被徹底淹沒在人山人海中。馮蔓是不太滿意阮衿的,作業本上總留著幾題不會的,就那麽空著,要求背下的古詩也總是忘掉了後半句。他注意力很難集中起來,都九歲了,卻還那麽貪玩,手上抓著筆,眼睛卻總是盯著窗外發呆。直到暑假最後一天了,不想補作業,仍然想去抓個鳥,逗個貓,和妹妹阮心做遊戲,或者去剝個小零食吃。每次去開家長會,馮蔓聽不到老師講阮衿的名字,批評或讚美,從幼兒園到小學,始終空空如也。她努力豎起耳朵聽,聽“這段時間表現得特別好的小朋友有張三,李四,王五等同學”,沒了,她家的阮衿就在那些省略的“等同學”中了。每次馮蔓衝阮衿發了火,他就可憐巴巴地不說話,或者去扯她的衣角,“媽媽,我知道錯了。”但是事實並非如此,阮衿依舊是個說一套做一套的小孩,讓阮清榮教他,學了幾個月,手風琴不好好拉,口琴到頭來隻會吹小星星。omega不應該比那些beta優秀的多嗎?他們天然感情豐沛,對美術,文學,音樂的感知力極其強,都是這麽說的,網上,報上,醫生說,社會說,這都是基因,血液,完全有科學依據的。可為什麽阮衿那麽平庸呢?馮蔓想不通,也覺得十分頭疼。結婚前好歹她還是劇團裏的青年舞蹈演員,看過她舞蹈的沒有不誇的,婚後選擇回歸家庭,相夫教子,跟著阮清榮到這個小地方來,也始終是她自己的決定,沒有什麽後悔的。有一回馮蔓夜裏做夢,夢見了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小孩子站在自己麵前,他穿小西裝,裏麵是白襯衣,打整齊的領帶,腳上還是一雙發亮的圓頭皮鞋。那麽漂亮,就是她夢寐以求中優秀的小孩,她想伸手去抱抱他,卻落得一場空。她看到他的衣服無風自動地敞開,蒼白的身體像對開的門一樣打開,裏麵的鮮紅顫動的心髒,被肋骨包裹著的肺,全都清晰可見。她看到一根潔白的肋骨,顫顫巍巍,如有生命似的,她伸手把它抽出來。但那根肋骨掙動得很厲害,“砰”地一聲帶著血掉滾在地上,然後驟然拔地而起,長成了她家那個普普通通的阮衿。難怪阮衿這麽平凡無奇,原來他竟是別的孩子身上掉下來的一根肋骨!他不過是別人身上的一根胸肋骨而已。馮蔓被這個詭異非常的夢給驚醒了,她一醒,就開始陷入惶惶不克自己抑的情緒,黑暗中,一種神秘的恐懼將她完全扼住了,窗外蝙蝠飛過投射在窗簾上的影子是巨大,扭曲的,一切都顯得如此可怖。她用力搖醒酣睡中的阮清榮,疑神疑鬼地問,“阮衿真的是我們的孩子嗎?他除了長得有點像我之外,怎麽什麽都不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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