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好多話沒說,李隅他不能……不能這麽對他。阮衿忽然從胡思亂想中驚醒了,因為他看到了李隅的卡宴車頭駛出來,他迅速開車跟上,但很可惜,沒到五分鍾,很快被李隅察覺到有人在跟著,於是他就被甩開了。李隅的車忽然拐了彎,而阮衿被迫停在驟然亮起的紅燈前,茫茫的,灰色的車海延伸向遠處啊,到處都是岔路口,偏偏就他遇到了紅燈。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阻礙,這麽多的問題,他就那麽跟丟了李隅。並且阮衿發現目前他麵臨的狀況又是如此,那種可怖的循環再次降臨:當他以為一切都向一個好的地方發展的時候,不知怎麽的,李隅突然拐彎了,他就是跟不上李隅的節奏,永遠,永遠都差一點。從前是,現在也是。阮衿閉著眼睛在方向盤上趴了一會,心中默數著秒數,然後一腳油門開出去了。作者有話說:鯉魚這回真不是故意的,三個月忙活著就是為了幹掉渣爹呢……第90章 初雪晚十點的時候,李隅的車停在了梧桐街的附近的空地上。他和張鵬見了一麵,然後把錢結給了他,就用很像電影裏的手提箱子。兩個人在路燈下麵抽了很久的煙,口裏呼出來的冷氣和白煙混雜在一起,不分你我。張鵬蹲著,裝滿錢的箱子被夾在膝蓋和胸口之間,“我什麽時候可以能見一見她?我想看看她在哪兒。”李隅則是站著的,他把煙抖掉了,冷颼颼地立在料峭的風中,“我還沒找到位置,但還得再等一會兒,我到時候聯係你。”“好,抱著這麽多人的錢呢,我不敢在這兒久留。”張鵬把箱子掂量了一下,然後抱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遠處了。地上有一灘結冰後反光的積水,亮堂堂的像一麵打磨過的銅鏡,隻能模糊地映照出他的影子,李隅把煙熄滅在上麵,然後他的電話就響了。這個號碼的聯係人真的很少,隻有他想聯係的人才能打通。來電顯示是“小甲”,他找人盯著阮衿的那個人。他的確沒出a國,但前兩個月他走得很遠,去各個地方找人,有的地方甚至連信號都沒有,他也會想起阮衿。他收到了阮衿的消息,發來的逗貓視頻,附帶一句“一切都好,它早上吃了一隻飛蛾,吐出來了,但是我喂了益生菌,沒什麽異常情況。”除了封麵之外根本什麽都加載不出來,一直停留在緩衝的圓圈上,不停地旋轉著,然後還是旋轉著。他的那一句“那就好”也根本都發不出去。他跟著那些扛著攝像機拍紀錄片的人來的,沒想到那裏有些奇奇怪怪的風俗,什麽都不準拍,他被當做同夥,手機一並讓村寨的村民搶走了,sim卡被折斷成兩半,手機則在一塊青石板上被砸得稀巴爛。全他媽都給砸碎了。後來輾轉回到市裏已是秋天,枯黃的葉子一片片的往下掉,他感覺自己在山裏被困得並不久,但是好像已經是深秋了……同行的人問他,“你不打算買個新手機嗎?把號碼重新弄回來也會方便很多……”“算了吧。”他把眼睛一閉,“還有很多事都沒有做。”李隅覺得自己有點悲觀主義,就讓一切順其自然。他和阮衿分開的時候他也有不習慣,可那樣親密相擁的關係同樣讓他覺得深陷泥沼。“但家裏人不會想你嗎?”他本來說我沒有家人,又想說沒有人會想我,可是在閉上眼之後,腦中浮現的卻還是阮衿的臉,好像是黑暗中點亮的一簇煙火,噌地一下,伴隨著那種掀開打火機的聲音,他就出現了。小甲的名字還在屏幕上閃動著。他接通之後裏麵的人衝他急促地喊,轟隆隆的風聲扯著電流滋滋作響,聽起來像在往前奮力跑,“老板啊,你現在人在哪兒啊,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但你能過來一趟嗎?”“出事了?”李隅感覺自己太陽穴跳動了一下。“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今晚突然跑去喝酒,然後喝多了,在路邊吐得稀裏嘩啦的,我去扶他,他以為我是壞人,給我頭上忽然就來了一瓶子,我腦袋現在還流著血,嘶……有點頭暈……喝多了的人怎麽力氣那麽大……”他又絮絮叨叨向李隅實時匯報了阮衿現在的情況,在梧桐街上,正往前跑呢,見到拐彎和胡同就鑽,就像條滑不溜秋的泥鰍,幸好是件白色的衣服,在夜色裏還算清晰可見,不然真兩眼一抓瞎,完全追不到人。“哪兒?”李隅本來默不作聲的,聽到關鍵詞就問了。“梧桐街啊……”李隅不再盯著那灘結冰的抬頭看了看對麵的公交站牌,赫然寫著梧桐街三個字。時隔三個多月,他第一次見到阮衿,累了之後正靠在路邊一排發亮的自行車上,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小叢堆積的新雪。雖然溫度早已經在零下了,但今年的初雪,好像依舊還沒有下過吧,李隅忽然想起這一點來。走近了一看,阮衿懷裏還抱著一個深綠色玻璃啤酒瓶,他俯身把那個瓶子抽出來,但是阮衿一下就睜開眼睛了,那眼神有些呆滯,臉頰也很紅,一副被酒精弄得暈暈乎乎的表情。“啊,你回來了……”他連嗓子都是啞的,像水麵下的砂礫,但是仍然在笑。李隅把他那個酒瓶拿出來,扔到旁邊的鐵質垃圾桶裏,聽到了碎得稀爛的聲音,他給出的一聲答案是“沒回來。”“我猜也是在做夢……”阮衿繼續靠著後背那個自行車,腦袋歪著,閉上眼睛之後眼前是一片漆黑,“或許我產生了幻覺……”李隅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人綿軟得像一根麵條,連站都站不直了。一旁站著捂著腦袋的小甲,他看上去有點狼狽,額頭上被砸出了點血,李隅把鑰匙遞給他,“我車在那邊立交橋下麵,先幫我開過來,然後你再去醫院。”“唉,小傷啦,omega的勁兒能有多大。”他混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接過鑰匙看了一眼阮衿,“但是前三個月他都還算正常的,他今天開車去了你的公寓。然後又在街上隨便亂開,我不知知道他要去哪兒,最後開到這邊,買了很多酒喝了。”阮衿歪倒在他肩頭上,歎息著說,“我要跟你好好道一次歉,我真的太對不起你了。因為我的這三個月……不說了,其實跟你比起來,壓根不值一提。”李隅沒想到他第一回 見到他之後會說這件事,一個“對不起”忽然之間那麽輕易地說出來了。這時機不對,而感覺也很微妙,可他還是感覺自己的心髒被驟然砸出了一個洞。“我現在有點……說不清話,等醒了,我再鄭重其事地跟你說一次,把所有事情都講清楚。”他真是醉得不輕,鄭重其事四個字的咬字很重,都快咬到舌頭。那些完全是沒有立場的,他那些矛盾的胡思亂想,其實居於搖搖欲墜的高牆之下。喝下第一口酒他就完全弄明白了,他跟李隅這一次究竟是如何開始的,原來李隅一直比他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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