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自己愣怔了多久,到聽得身後傳來急急的腳步聲才醒過來似的,茫然回首。


    卻是趙蕎與趙渭。


    兩人麵色緊繃地跑到她麵前後,趙蕎一把拉住她的胳臂:「咱們現在得回府裏去見大哥,他、他要出京。」


    趙蕎跑得直喘,話也說不太清楚。關鍵時刻還是趙渭穩重些:「出了些事,儲君讓大哥與我恩師出京去斡旋,城門下鑰之前就要動身。大哥讓我來接你和二姐回去,有些話要交代。有什麽不清楚的,咱們路上說。」


    徐靜書僵硬地點點頭,跟著他倆出來上了馬車,腦中懵懵的。她忽然有些後悔以往自己太懂事,絕不隨意亂問趙澈究竟在儲君那裏做些什麽,便就落到此刻半點頭緒也捋不出的地步。


    方才趙渭說的是「儲君讓趙澈與駙馬蘇放一道出京去斡旋」,那大約就不會是讓他倆領兵打仗去的吧?啊?


    幾日前趙蕎才同徐靜書嘀咕過,說有人在翻武德元年秦驚蟄處置甘陵郡王那件案子的舊話。彼時趙蕎已察覺到古怪,隨後就安排了人特意打聽這話的源頭。


    不過趙蕎讓人打聽這消息隻是出於好奇探究,且她的人手也不多,短短幾日自打聽不出什麽眉目。


    然趙澈手中不但有他自己的消息通路,還能有限動用儲君府中的斥候,能得到的消息當然就比趙蕎更全麵,也更迅速。


    「……根據大哥得到消息,話是從允州起的頭,五月底就開始在傳了。早前儲君以為是薑家想借抹黑秦大人來淡化薑正道、薑萬裏因後院人逾數被罷官的醜聞,好保住薑家在當地的名聲。那時因整頓後院人逾數的事罷免了不少官員,各部亂成一鍋粥,儲君要忙的事也多,便沒太放在心上。」


    馬車駛在回信王府的路上,趙渭按照兄長的吩咐,將事情大致對徐靜書與趙蕎講了。


    「近來關於舊案的議論已蔓延至各地,」趙渭頓了頓,接著道,「允州、淮南、慶州三地甚至已有民議沸騰之勢,三地軍府都略有異動。」


    邸報上說鷹揚大將軍府在著手準備往這三地調兵,嘉陽郡主也在利州開啟緊急征兵,多半就是為了防止這三地聯手造反。徐靜書雖止不住腿抖,但腦子已先於身體冷靜下來,飛快地整理著思緒。


    趙蕎眉頭蹙緊,捏著徐靜書的手:「什麽意思?薑家這是想與各地聯手,替甘陵郡王翻案?」


    「不是,不是為了……甘陵郡王,」時隔多年,徐靜書提到這個人時,仍舊會因驚懼而齒顫,「三表弟,這次各地重新議論那件舊案,主要是說了些什麽引發民議不滿?」


    關於秦驚蟄處置甘陵郡王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雖在有心人的故意攛掇下,秦驚蟄因此事在普通百姓中的風評毀譽參半,但大家也不過偶爾想起來時提那麽一嘴。如今竟能演變成「民議沸騰」的趨勢,顯然是被說出了新鮮花樣。


    趙渭尷尬地垂下眼簾,小聲道:「說秦大人當年在處置甘陵郡王案時,‘以色媚上、惑主妄斷,借甘陵郡王的過失牽連構陷了皇後陛下,使其被奪權幽禁於內城數年不得出’。」


    趙蕎怒了:「怎麽還扯上皇後陛下了?皇後陛下這幾年是玉體違和才沒公開露麵,又不是沒準過薑家的人去探望,什麽玩意兒紅口白牙就說成是被幽禁的?」


    「從古至今,大多數想要舉兵起事的人總需要有個由頭,不然拿什麽煽動百姓。」徐靜書咬了咬唇角,眼尾泛紅。「


    自從被退回光祿府,得顧沛遠與段庚壬指點,徐靜書已開始學會遇事往深想。


    如今的她已能明白,那些人數年來持之以恒、花樣翻新地不斷往秦大人身上潑髒水,並不是當真關心藥童案被模糊的細節。


    地方豪強們隻不過是要用「秦驚蟄在藥童案中有所模糊隱瞞」這個把柄與君權博弈頑抗。之前幾年那些別有用心的汙蔑都隻是鋪墊,這一回,或許就算是圖窮匕見了。


    若她沒猜錯,他們最後打算扯的反旗名號,大概是「誅殺秦驚蟄,以清君側」。


    回到信王府後,大家都不耽擱,直奔含光院。


    書房內,趙澈正在向段玉山、夜行吩咐著什麽。


    見趙渭領了徐靜書與趙蕎回來,趙澈頷首:「老三。」


    「大哥。」趙渭大步急急走到桌案前站定。


    「二位母親急起來就沒主意的,這段日子家中事你得費心些。老四和小五兒的學業要督促著,千萬別讓他們到外頭與人裹亂。若有什麽應付不來的,你就找玉山商量。」


    少年老成的趙渭其實還不滿十六,能在關鍵時刻得兄長如此重托,這對他來說是莫大的肯定與榮耀。他挺直了腰板,重重點頭:「我記下了,大哥放心。」


    「你隨玉山先出去吧,有些事他會同你細說。」


    段玉山執禮後,與趙渭一前一後出了書房。


    「阿蕎。」


    難得安分站在一旁靜候半晌的趙蕎趕忙上前:「大哥。」


    「借你手底下搜羅消息的人用用,盯著李同熙。不必刻意接近,更不用打聽什麽,就盯死他的行蹤即可,」趙澈搖搖頭,「若有生麵孔接近他,立刻告知夜行。」


    趙蕎撓頭:「李同熙怎麽了?夜行手上的人不夠盯他?!」


    夜行是趙澈名下的暗衛統領,手上不下百人之數。怎麽盯一個李同熙還要借人手?趙蕎實在想不通。


    趙澈無奈勾了勾唇:「夜行手上的人全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李同熙一眼就能看出來。你的人手都是普通人,不容易引起他的警覺。他不是壞人,但他有些特殊,這個節骨眼上不能讓他被人利用,否則我與蘇放就要白忙了。」


    李同熙有什麽特殊?一旁的徐靜書眉心微蹙,卻沒多嘴出聲。


    「好,」趙蕎知他出城在即,必想單獨與徐靜書話別,便主動對夜行道,「你隨我來,有些事咱們得推敲一下。」


    夜行看趙澈點了頭,便隨趙蕎出了含光院。


    書房中隻剩下趙澈與徐靜書。


    趙澈坐在桌案後的椅子裏沒動,隻笑望著她:「不過來讓我抱一下?」


    徐靜書噠噠噠小跑過去,側身坐在他腿上,揪著他的衣襟蜷進他懷裏。


    「儲君不是叫你去打仗吧?」


    「瞎想什麽?」趙澈擁緊她,好笑地揉了揉她的發頂,「我與蘇放跑這一趟,就是為了爭取不要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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