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衡緩緩開口:“即便和我結婚了,你依然是自由的。”祝深的心驟然一緊。這句話他是第二次聽鍾衡說起了。第一次是在兩人領證的第二天,補簽婚後協議的時候。他倆這婚事兩家長輩們是樂見其成的,尤其鍾家,隻剩下他這麽一個孫子了,自然是要找家世匹配的。放眼灩城上流圈,要說家世最好的,左右出不了如意山上祝鍾薄傅這四家,而這四家裏,適齡的未婚的偏就隻有祝深一個人。兩人早在半年多前就被長輩們撮合著相了場親,隻不過那時他們還沒有合攏到一起去。但是後來,不知怎麽就想通了。鍾衡是鍾家的私生子,早幾年才被他爺爺鍾老爺子臨危受命帶進鍾氏做接/班人的。他因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在鍾氏處處掣肘,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後援。而祝深已經對愛情死心,便索性遂了祖父意。無愛一身輕,趁著那晚大腦被酒精麻痹,兩人便算是一拍即合了,定下來兩年的結婚協議。這兩年內,鍾衡倚仗祝家的扶持得到股權,在家族站穩腳跟。而祝深有了掛名的丈夫,也算是能讓祖父放心了。婚後兩人各過各的,互不幹涉對方,隻在有需要的時候合體做戲給別人看。餐桌上的吊燈光下,祝深撐著腦袋看向鍾衡,唇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對他道:“鍾衡,你也是自由的。”鍾衡眼眸深邃,沒有答話。收拾完了餐具,他問祝深打算什麽時候回灩城。祝深認真思考起了自己的行程,他隨口一問:“你想我回國麽?”鍾衡隻說:“祖父希望你能回灩城。”鍾老爺子近年來身子骨不大好,把集團的事情都交給了鍾衡,現在身為半個鍾家人,祝深是理應去探望探望他的。於是祝深一笑:“應該的。”鍾衡有些意外,剛要說話,就聽他說:“我們的婚不就是結給長輩們看的麽。”鍾老爺子滿意了,才能放心將股份都給鍾衡。祝老爺子滿意了,才不至將祝深逼得那麽緊。鍾衡抿緊了唇線,眸光深如寒潭,聲音也冷得像冰:“你說得對。”第3章 一堵牆,隔了兩個人。鍾衡在洗澡,祝深在訂機票。祝深剛訂了兩張明晚飛去灩城的機票,給吳緒發信息說了一聲,就關了機。他向來就是這麽任性的,想到什麽做什麽,想幹什麽幹什麽。代理人要是知道正辦畫展的某個人溜回國了,不知又該作何感想。祝深不關心吳緒會怎樣給他收拾爛攤子,反正這些年風風雨雨,吳緒早就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了。任性的畫家隻在意自己的寶貝,一回房,他就搬來了幾個箱子來放置他的畫具和畫紙。正收拾著,聽到外麵有人在敲門。“進。”祝深頭也不抬道。沒有聽到預料的腳步聲,祝深這才微微地把頭抬了起來,看見穿著與自己同色浴袍的鍾衡站在了門口。他的頭發剛剛吹幹,沒有用什麽發膠固定,就這樣自然蓬鬆地散在了頭上,褪下考究的西裝與皮鞋,這樣的鍾衡看上去一下就小了很多。卸下一身沉穩疏離的精英氣質,恍然間,祝深還以為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高中時代。那時他才十五歲,鍾衡也不過十七。“洗完了?”鍾衡點頭,卻還沒走。祝深手中的動作一停,露出疑惑的目光:“你還有事麽?”說完他忽就想起來隔壁那房是沒有被子的——別墅的被子今早都被人拿去洗了,眼下也就隻剩下自己的房間還有一床。室內雖不冷,但二月的天,夜裏沒有被子總還是會著涼的,祝深眼睛一轉,歪頭問他:“不如今晚你就在我這兒湊合湊合?”鍾衡站在門口沒有動,無聲地打量著他。一下,兩下。都說鍾衡不好相處,祝深也隻是不抱希望地提了一嘴,哪知隨後就見到他邁著步子走了進來。祝深就這樣直勾勾地看他朝自己走來,稍一恍惚,手中的畫紙就落到了地上。在d國這兩個月,他畫了不少畫,明天就要走了,隻得連夜清理掉。在祝深眼裏,那些不過是拿不出手的東西,統統要打包丟掉。鍾衡的步子落定在他的麵前,頓了一頓,彎腰拾起地上的畫紙。“這張不要了。”祝深指指一旁的廢紙簍,示意他幫自己扔掉。這是祝深今天信手畫的一張靜物草圖,才上了一點顏色,但他實在是很不滿意,已經再沒有留下的必要了。鍾衡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不要了?”他垂眸看著畫紙上的風信子,實在不覺這幅畫有什麽扔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