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高大神駿的黑馬仰頸長嘶,一路向東馳而去。


    昨晚銀轍向江掌櫃詢問一下,才知“聖手鬼醫”顏天宇還在饒州附近,根本沒向西行。


    所以,他們隻好苦命一點去找他了——在家人千叮嚀、萬叮嚀之後。


    斐騏為了配合“毛毛”的腳程,也特地在江陵挑選了一匹上上之駒作為坐騎,與銀轍和翩翩並轡而行。


    既然知道顏天宇還在饒州,而且住的正是銀轍自家的“未厭居”,他們隻好通知饒州那邊的人盡量留住顏天宇,並隨時注意他的行蹤。而他們三人就盡可能趕路了。


    這還不算太過悲慘,可憐的是他們的耳朵得忍受翩翩那吱吱喳喳講個不停的小嘴。


    “小師嫂,你確定你不是一隻麻雀?”在剛才的對話中,斐騏已知道翩翩受詛咒變成喜鵲的經過了,所以,他忍不住再“確定”一下。


    兩匹駿馬不疾不徐地平穩而行,為了長時間趕路的打算,他們不打算將馬逼得太累。


    翩翩杏眼圓睜,哇啦哇啦地叫嚷著:“我是可愛的喜鵲,不是麻雀。”要不是她坐在馬背上,她肯定氣得給他一頓猛打,她生平最討厭別人將她眨成喜鵲以下的不良鳥類了!


    哼!喜鵲的長相討喜,嗚聲清脆,婉轉悅耳,豈是那其貌不揚,叫聲嘈雜難聽的麻雀所能相比的。翩翩自視甚高地忖道。


    “翩翩,別玩了。”銀轍摸摸她的小頭顱。“天色快黑了,你吃一點東西填肚子,免得晚上你又餓得呱呱亂叫。”他依舊坐在翩翩嬌小的纖軀身後。


    翩翩餓起肚子來是很不講理的,尤其是在“它”半夜餓醒的時候,可是會吵得讓人不得安寧的。


    “噢!”翩翩沒時間再作任何的抗議,打開手上娘特地為他們準備的小包裹,看見裏頭全是她喜歡的糕餅點心,整個眼睛都興奮起來。


    她趕緊拿起一塊玫瑰糕往嘴裏送,兩三下便吃得一幹二淨。哇!娘親手做糕點果然有媽媽的味道,真是好吃。


    她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貪饞的目光一直往擱在馬頸上的包裹溜去,機靈的心中開始起了一個嚴重的掙紮。


    到底要不要給銀大哥跟小師弟一人一塊呢?可是,娘說這些點心全是做給她在路上解悶時吃的,如果分給那兩人吃,好像很浪費。


    翩翩一咬牙,舍不得地道:“你們要不要吃一點啊?”


    銀轍與斐騏交換了一個有趣的笑容,覺得她滿臉掙紮的痛苦表情真是可愛。


    “不用了,等晚一點就可以到一個小城鎮,那裏自然有熱騰騰的食物可吃。你不用管我們了,自己趕快吃點心吧!”銀轍就算餓了,也還不至於搶她的點心來吃,瞧她一副寶貝兮兮的模樣。


    “那我就不客氣!”翩翩趕緊又拿了百合糕“咕嚕”吞咽下去,另一手拈起千層糕在預備著,一副恨不得將包裹中五塊糕餅全下肚一樣。


    忽地——


    “唔唔……”翩翩的臉蛋漲得通紅,腮幫子鼓得高高的,小小的粉拳拚命捶打自己的胸口,一副噎著的難過樣子。


    “怎麽了?”銀轍從她口中挖出一大堆餅屑,包括一個用油紙包住的小東西。“怎麽你連吃個點心也會噎著,小心一點呀!”銀轍輕拍她的背。


    “咳咳咳……”翩翩咳了幾聲後,便將注意力轉向銀轍從她口中掏出的東西。


    “那油紙包的是什麽東西啊?”斐騏也策馬靠近他們,一臉好奇地問。


    翩翩從銀轍手中將它接了過來,慢慢地打開油紙。


    油紙之中,竟然放了不下十張的銀票。看來是銀轍的父母擔心他們奔波在外,身上的盤纏會不夠,所以偷偷將銀票塞在糕點中——他們昨天看見翩翩嗜吃糕點的嘴饞模樣,所以認為將這一包點心交給翩翩解饞,絕對萬無一失能把銀票給“吃”出來。


    “是一大堆銀票喔!我還以為有什麽好玩的呢!”


    翩翩大失所望地咕噥幾句,將手上一大疊的銀票塞到銀轍的手上,沒啥好氣地抱怨道:“害人家差一點噎死,討厭的東西!”


    斐騏也讚同的點頭。“有點俗氣!”


    銀轍好笑地斜睨這兩個笨蛋一眼,將一疊銀票收進衣內。


    聽他們清高的口氣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一樣,居然還對這些銀票嫌東嫌西的,顯然他們平常日子過得太舒適了,沒償過生活的貧苦麵。


    夕陽慢慢西下,西邊天際隻留最後一抹霞光……


    “銀大哥,等會兒我變身後,你得替我把玉簪和荷包收好喔!”翩翩鄭重地囑咐。


    原來翩翩隻要一化身為喜鵲,除了身上似絹非帛的粉紫衣衫和小蠻靴會跟著變化外,其餘的飾品、用品全會掉在地上,所以,從前翩翩的身上並無佩戴任何東西就是為了這緣故。


    “好,你放心。”


    “師嫂,你快變身了啊?”斐騏睜大眼睛。


    翩翩稍顯得意地點點頭。這特殊的本事也隻有她銀翩翩(她順理成章地又冠了夫姓)一個人辦得到的,其餘的凡夫俗子甭想!


    終於,太陽完全下山,在天際留連的那抹橙光也慢慢熄去,為夜拉起墨黑的序曲。


    倏然,一道紫光從翩翩身上發出,由柔和趨向強烈。


    斐騏瞪直了眼睛,眼睜睜看翩翩從一個人緩緩縮小成喜鵲,接著,紫光便像來時一樣突然地消失了。


    “師……師兄,她……真的變成……喜鵲了……”斐騏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仍然被嚇得不輕。


    “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她晚上會變成喜鵲的,太陽一出來才會變回人形,你怎麽這麽大驚小怪的?”


    銀轍在馬匹徐緩的速度下,撿起掉在馬頸上的翠玉簪子和小荷包塞在衣襟內,另外又拿出一條備用的衣帶,將一端捆在腰上,另一端讓啾啾叫個不停的喜鵲咬住。


    “去練飛吧!”他摸摸小喜鵲的翅膀,低聲命令道。


    然後,小喜鵲就銜著衣帶一端,不甘不願地展翅飛在後頭。


    斐騏好不容易稍稍鎮定心神,又見小喜鵲銜著衣帶歪歪斜斜地飛在後頭,不禁問題:“大師兄,為什麽讓師嫂那麽辛苦在後麵猛飛,而不讓‘它’休息呢?這樣好危險喔!”大師兄真是狠心!


    “就是因為‘它”飛行技巧太差,老是出意外,所以才要‘它’每晚練飛一個時辰,督促‘它’進步快一點。”他儼然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樣。


    斐騏卟哧一聲笑出來。


    “有用嗎?”他第一次聽過有人用這種方式訓練小鳥飛行的,今天他總算開了眼界。


    銀轍苦惱地搖搖頭。“進步不大,‘它’老是飛一飛就莫名其妙地掉下來,不然就是飛得太高卡在樹上。‘它’每一次練飛,沒有一次是不發生意外的,常跌撞得渾身傷痕累累。”


    銀轍既感慨又心疼地搖頭。這麽簡單安全的練飛‘它’都練了個把月了,怎麽至今一點進步都沒有。


    斐騏好笑地揚高眉。“或許‘它’沒有飛行的天賦吧!並不是每一隻小鳥都能飛得又高又遠,搞不好也有幾隻是摔死的。”


    他竭盡所能找個有力的說法來安慰大師兄。真可憐!瞧師兄為了師嫂那奇爛無比的飛行技術煩惱成這個樣子,他就有一股想要捧腹大笑的欲望;誰叫以前大師兄對姑娘家總是漫不經心、愛理不理的,偏偏那些姑娘家像是見了蜜一樣總愛糾纏在大師兄身邊,造成他厭惡排斥姑娘的性格,沒想到今天他竟然“栽”在一隻蹩腳的喜鵲身上,真是大快人心!


    “會不會是我太心軟了?”銀轍又皺著眉頭道:“或許應該增加‘它’練習的時間。斐騏,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麽樣?”


    銀轍覺得翩翩絕對不是做喜鵲的料子!如果‘它’在正常的喜鵲家庭中,喜鵲爸爸看到如此“不成材”的女兒,肯定會活活捏死‘它’,省得笑掉其他鳥類的大牙,‘它’簡直是鳥中“敗類”嘛!


    “哇!大師兄,你這招會不會太狠了一點?‘它’不是每天要練習一個時辰嗎?夠多了!”斐騏秉持公正的態度,發出正義之聲。


    要一個普通人連續跑上一個時辰都很困難了,更遑論一隻傻到飛不好的喜鵲。


    斐騏回頭看一眼‘它’,隨即瞪大雙眼。


    “師兄——”


    “你別替‘它’求情,‘它’有哪一天是全程練完一個時辰的?”銀轍板起臉來,俊臉猶帶一絲懊惱。“每次‘它’隻要一受傷,就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亂亂叫,然後就得逞地在我懷中睡大覺,完全不把練飛的重要性看在眼中,真是可惡!”銀轍對著斐騏猛吐苦水,覺得‘它’簡直欺人太甚了!


    斐騏著急地又回頭看一眼。“可是,師兄——”


    “別可是了!”他露出一副沒有轉圜餘地堅定神情。“這次我們絕對不可以同情‘它’,否則‘它’永遠沒有進步的機會。”銀轍說得斬釘截鐵,頗有一股“大丈夫當如是也”的神態。


    斐騏被他堅決果斷的氣勢所折服。“好吧!既然小師嫂又掉下去了,我們就別同情‘它’,更別說是去撿起‘它’了!”


    “什麽?!”


    銀轍猛然拉住馬韁,“毛毛”嘶嗚一聲停下馬蹄。


    “你說什麽?”


    斐騏跟著停下馬,目光炯炯地笑道:“我說師嫂又不慎掉下去了。”


    “你怎麽不早說呢!”


    銀轍氣急敗壞地大喊一聲,整個人快氣瘋了。這笨小子在搞什麽名堂啊?


    “我是要說呀!”斐騏的表情糾結成百分之百的無辜。“可是你一直不準我說話啊!咦!大師兄,你要做什麽?該不會是去‘同情’那隻掉下來的笨喜鵲吧?”


    雖然天色黑漆漆的,但藉著些許的月光,像他們這樣功力的人還是可以清楚看見對方的動作。


    而斐騏看到的正是銀轍在回馬,一副心急如焚的緊張模樣。


    “你給我閉嘴!小心我回來找你算帳。”銀轍咬牙切齒地嘶吼一聲,接著,胯下駿馬便揚蹄奔去。


    他完全忘了他剛才那番嚴厲慎重的聲明,一心隻想趕快“撿”回翩翩,希望‘它’別摔得太嚴重。


    ???


    半晌後。


    一陣快捷而有節奏的馬蹄聲從銀轍消失的方向又傳了回來,由遠而近,慢慢接近的正是銀轍那一人一馬。


    “怎麽?找到了嗎?”斐騏不怕死地問。


    銀轍譴責地瞪他一眼。“找到了。”


    突然,他懷中傳來激烈的啁啾聲。“啾啾……”


    “師嫂在說什麽啊?”斐騏賊兮兮地偷笑。“是不是在罵你呀?”


    銀轍睨他一眼,不屑回答他那沒知識的問題,他雙腿一夾,馬匹便往前奔馳起來,把斐騏留在後頭。


    “等等我,師兄——”斐騏策馬追上銀轍,與他的馬並肩齊行。


    一陣沉默後。


    “師兄,我有一個小小的疑問耶!”斐騏很小心地把嘴邊的笑意掩飾住。“可不可以請教你?”


    銀轍沒啥好氣地咕噥著。“說吧!”感覺到懷中的喜鵲發出微小的鼾聲,他就了解剛才那一點摔傷對‘它’一點影響都沒有——‘它’又睡著了。


    “師嫂不是已經練習好些時日了?”斐騏小心翼翼地遣詞用字。“怎麽還會飛到一半就……掉下去了。”他自認問得很婉轉。


    銀轍不悅地擰起眉。“我並不清楚。聽翩翩說,她每次飛到很累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墜落下去。”


    顯然他對她含糊不清的說法很感到頭痛,哪有“鳥”會不由自主掉下去的?那不就遍地都是頭破血流的小鳥了?


    “有這種怪事?會不會是師嫂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覺得很累,就隨口打了一嗬欠,沒有咬住衣帶,然後便‘不由自主’地掉下來了?”


    斐騏努力憋住要脫口而出的笑聲,依照翩翩那種迷糊性子,是有可能做出這種烏龍事的。


    銀轍挑高黑眉,黝黑的瞳眸開始有了些許的笑意。


    這種迷糊的事發生在翩翩身上一點都不奇怪!


    兩人有趣地對望一眼。


    “哈哈哈……哈……”


    整個平坦的官道上,驀地傳來低沉厚實的開心笑聲,久久不能散去。


    ???


    饒州,“未厭居”的上房內。


    “我們該怎麽對顏前輩說明來意呢?”煩惱的聲音突然響起。


    “顏天宇亦正亦邪、為人孤傲怪異,醫治病人全看他的心情好壞。”銀轍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


    “我覺得——”


    “或許我們應該送個禮物給顏前輩,大師兄覺得怎麽樣?”斐騏打斷了翩翩的話。


    銀轍嚴肅地搖頭。“如果顏天宇是那麽好收買的人,他就不會落得‘孤僻’之名了。”


    翩翩一雙亮晶晶的黑眸興奮地瞅著他們倆,看見他們一言一語地熱切討論,覺得自己格外的重要,忍不住又插嘴道:“我覺得應該——”


    “大師兄,我們幹脆把解毒聖寶‘白玉冰蟬’送給他算了,也許他老人家一高興,就答應替我們醫病了。”


    斐騏這時已拿下人皮麵具,清秀的臉上充滿期待。


    “這也是個辦法,但是,‘白玉冰蟬’畢竟不是我們的東西,再想別的辦法吧!”銀轍還是覺得不妥,他的心情開始浮躁起來,來饒州快一天了,他們還沒有想出與顏天宇接觸的辦法。


    “我覺得應該可以——”


    “翩翩!”銀轍沒啥好氣的咕噥幾句:“能不能麻煩你到外麵的院子玩,不要在這裏吵我們。”


    “嗄?”翩翩難以置信地反指自己,雙眼瞪得圓圓的。“我是你的愛妻翩翩耶!你怎麽可以把我趕出去,人家還有一堆聰明的法子沒提供出來耶!”


    銀轍鐵麵無私地一手指向門口。“你自己出去玩吧!”


    翩翩委屈地扁了扁小嘴,低著頭悶悶不樂地走出上房,將他們繼續談論的聲音關在門扉內。


    翩翩落寞地坐在上房前麵的欄杆上,兩隻蓮足晃呀晃的,看起來一副心情鬱悶的模樣。


    “真是好心被雷劈!你們最好永遠想不出辦法來,活該!”翩翩扮個鬼臉。


    忽地,她看到一個發色灰白的老頭兒彎著腰蹲在院子的草叢裏,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翩翩雙眸一亮,把受到不重視的苦悶拋開,雙腳一蹬,以一個優美的弧形跳下欄杆,衝到那名陌生的老伯身邊。


    她好奇地跟在老頭兒身後,看他在草叢裏東翻翻、西戳戳,不禁試探地問著:“老伯伯,您好像很忙喔!”甜膩膩的嗓音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灰色的頭顱終於抬起頭來,短小稀疏的八字眉半挑起。


    他的長相讓翩翩看了險些發噱,所幸她自製力夠,硬忍了下來。


    “小丫頭,你說什麽呀?”


    老頭兒睜著眼花花的瞳眸問道,緊接著眼光一亮——


    哇!好一個仙姿玉骨的小女娃,一看就知道是個練武的好材質,要不是他已經有了兩個看起來聰穎慧黠,實則裝傻打混一流的女徒,他一定會衝動的把她收為徒弟。好險!好險!


    “我是說您老人家彎著腰找東西一定很辛苦,我來幫您找看看。”老伯伯,您掉了什麽呀?”


    翩翩以為他不但老眼昏花找不到東西,而且耳背得很,所以將聲音又提高了幾度。


    “噢!小丫頭,你蹲下來講話行不行呀!我老人家頭仰得高高的,好累人的!”他的長胡須隨著他講話上下移動。


    翩翩掩嘴偷笑一聲,蹲到他身邊去。“老伯伯,您到底在找什麽?”


    “唉!”老頭兒歎了一口氣。“我從黃山帶了一隻威武的‘大將軍’來,本來要找機會讓它好好出出風頭的。”他晃了一下手中拳頭一般大小的竹筒子。“可是這幾天西村鬧了一場小小的瘟疫,我好不容易才控製那邊的病情,正想讓‘大將軍’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一番,沒想到它就撲通給跳走了。小丫頭,麻煩你幫我一起找找看。”


    翩翩嬌美的小臉上寫滿指責。


    “老伯伯,您真是太不小心了!”她瞅著草地開始認真尋找“大將軍”,小嘴不忘還叼絮他幾句。“像‘大將軍’這樣重要的東西,怎麽可以隨便對待它呢?萬一被別人撿走怎麽辦?”


    蹲在草地上與翩翩一起全神貫注找尋“大將軍”的老頭兒,發出狀似委屈的低喃聲:“我隻是好心讓它曬曬太陽而已,誰知道它那麽不識好歹,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來,這老頭兒對翩翩的責怪一點都不以為忤,反倒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一樣。


    翩翩側首看見這老伯伯難過得臉都揪成一團了。“好了!我原諒了您,您別自責了!”她一副寬宏大量地模拍拍他的背,手上的汙泥不小心就沾到他身上了。


    “謝謝你!”


    兩人又將注意力放回凹凸不平的草地上。


    “有了!”翩翩突然驚喜的輕喊,纖巧的食指指向一處陰暗的角落裏。


    那裏正是草叢的死角,所以不容易被人發現。


    老頭兒順著她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他那隻勇猛的“大將軍”。“小聲一點,我去捉它。”他開心地摩拳擦掌,準備一展捉蟋蟀的好身手。


    “不行!”翩翩二話不說地拉住他的身軀。“老伯伯,您年紀那麽大了,萬一不小心摔傷或扭傷了怎麽辦?太危險了!我看我幹脆替您捉‘大將軍’好了,我的技術可是一流的喔!”


    她一臉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說好聽一點,是怕他老人家禁不起這折騰;說難聽一點,是怕他跟自己搶著玩,萬一蟋蟀被他粗心地捏死了,她豈不是又沒得玩了。


    翩翩躡手躡腳地“潛”進“大將軍”的地盤,見它威武不屈地高踞在一塊小石頭上,她不禁捂嘴偷笑。


    “小心一點。”老頭兒在她後麵不放心地低聲囑咐。


    翩翩白玉般的小手拱成半月形,踮起小碎步悄悄繞到“大將軍”背後,然後雙手用力一蓋,就輕而易舉捉到它了。


    “耶……耶……”她發出勝利的歡呼聲,與那老頭兒開心地抱成一團。


    “小丫頭,你做得好!”灰發的老頭兒臉上帶著讚美鼓勵的笑容,他拿出剛才那鑽有小洞的竹筒子。“來,我們快把‘大將軍’放回竹筒吧!免得它又跳不見了。”


    “好!”翩翩小心地將蟋蟀握到一個拳頭內,然後放進竹筒子裏。“老伯伯,你確定這是您的‘大將軍’嗎?”


    她總覺得老伯伯大老遠從黃山帶下來的“大將軍”不應該長成短小孱弱的樣子。


    老人家猛一抬頭。“你可別瞧不起我這隻‘大將軍’,它可是打遍黃山無敵手的黑蟋蟀喔!我徒弟玉笙特地捉來孝敬我的。”


    “咦!”翩翩忍不住小小“吐”他的“槽”。“這是不可能的!老伯伯,您千萬別認為我在輕視您的‘大將軍’,但是,它看起來……有點……病懨懨的,您……確定它……沒事嗎?”翩翩用她最委婉的口氣稍稍關心一下。


    老頭兒氣得吹胡子瞪眼。“胡說,我這‘大將軍’威武無比,豈是那些普通的雜種蟋蟀所能相比的。小丫頭,你不識貨,可別胡說八道。”


    他對著翩翩不悅地擰起八字眉。剛才還覺得這小丫頭熱心助人,挺可愛的,現在一聽到她膽敢批評他的“大將軍”,怒火不禁升了上來。


    “誰說我不識貨!”翩翩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憤慨地道:“我今天在街上買的‘小可愛’就比您的‘大將軍’勇武有力多了,它才是天下無敵的。”


    “騙人!除非你的‘小可愛’真的勝過我的‘大將軍’,我才甘願認輸。”老頭兒氣呼呼地扯開著嗓門,仿佛他的名聲、尊嚴受到嚴重辱罵般,所以他忿忿不平地要求“比鬥”——壓根兒就忘了他們在爭論的隻是微不足道的小蟋蟀而已。


    “比就比嘛!我才不怕您那隻‘短命’的蟋蟀呢!”翩翩豪氣萬千地從小荷包內拿出一個較小的竹筒子,上頭仍鑽有幾個小洞——這是今早她在大街上看見它剛猛凶悍,所以苦苦哀求銀大哥替她買下來的,被她取名為“小可愛”。


    老頭兒差一點氣得噴血。“好,我們就三戰兩勝吧!你想要賭什麽?”他非要讓這小丫頭服輸才行,否則,這事若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他顏麵盡失。


    如果他連一個小丫頭手上的“小可愛”都贏不了,他幹脆東西收一收,回黃山歸隱好了。


    “賭?!”她翦水美瞳亮燦燦的。


    “對呀!不讓你輸得哇哇叫,‘供’出你的‘小可愛’來,我豈不是太沒麵子了。”老頭兒信心滿滿地道,大有一副要接收“小可愛”的姿態。


    “怎麽個賭法?”以前她小時候都是跟同年齡的小孩子一起鬥蟋蟀,鬥倒其他蟋蟀的人就可以耀武揚威地離去,其餘的人則氣而不妥地再去捉更強壯的蟋蟀,下了“戰帖”找獨贏的蟋蟀鬥。


    她從未跟年紀那麽大的老伯伯鬥過,更不曉得怎麽賭鬥蟋蟀?不過,她對“小可愛”相當有信心,因為她是看到它連續鬥倒五隻蟋蟀後才買下它的——一旁還有五、六個虎視眈眈的小孩子在“覬覦”它呢!所幸她動作敏捷,搶得快。


    “唔……”老頭兒沉吟一會兒。“就這樣吧!如果我鬥蟋蟀輸了,就任由你吩咐三件事,隻要不是殺人放火、為非作歹的事都成。但如果你輸了,就得做我的記名弟子,隨我回黃山學武習醫,怎麽樣?”


    說實在的,他真的舍不得放過這麽優秀的練武奇才,所以,打算將她收為記名弟子試看看,如此一來,他也比較有“反悔”的空間。


    翩翩懷疑地擰起一道彎彎的月牙眉。“做你的記名徒弟有何好處?該不會是偷偷把我騙去賣吧?”有些時候她還是滿懂得警覺的。


    “小丫頭,你別誤會了!”老頭兒著急得猛搔頭。“做我的徒弟真的好處多多,不但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人服侍你的生活起居,你隻要專心練習武功,勤背醫書就行了,根本沒有人敢欺負你,我的兩具徒弟都是這樣的。”


    他把他那兩名女徒弟的享受生活全披露出來,可見他是一個多“善良”的師父呀!


    “哇!有那麽好的事啊!”翩翩漾出“賺到了”的可愛笑容。“那我跟您賭了。可是萬一賭輸了,您可不能賴皮喔!”


    老實兒保證地拍拍胸脯。“放心!我顏天宇是個一諾千金的人。我們開始鬥蟋蟀吧!”


    “嗯!”


    都是銀大哥出的餿主意啦!竟然在“它”睡得酣熟的時候,將“它”忽然搖醒,要睡意正濃的“它”去偷取掛在獄卒腰側的那把鑰匙,害“它”迷迷糊糊地東跌西撞的,增添了不少疼痛的青腫。


    拜托!那麽大把的鑰匙“它”怎麽銜得住啊?


    “它”嚐試性地用力咬起鑰匙,但隨即被沉重的它給拖摔到地麵。好疼呀!其餘的人見到“它”的慘狀全不忍地閉上雙眼。唉!今晚的第七“摔”了!


    待他們睜開雙眼,卻看到一幕令他們發噱的景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乖乖喜鵲姑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於澄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於澄心並收藏乖乖喜鵲姑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