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璉雖然成了誥命夫人,但生活卻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每日天不亮就要去到酒肆中,用火迫法處理琥珀光,準備在店中售賣黃酒。


    家中寬裕以後,桓母便從人牙子手裏買了幾個丫鬟,全都簽了死契,倒也不怕她們生出異心。


    卓璉不習慣陌生人近身,正好聖人賞賜下來的四名宮女伺候時日長了,性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浮躁,她就將青梅雪瑩帶在身邊,也鬧不出什麽岔子。


    此刻卓璉坐在泥屋對麵,伸手探了探厚重的竹簾,發現溫度有些不夠,便衝著青梅努努嘴:「再添些木炭。就算要用文火煎煮,火勢也不能如此微弱,不然的話酒水容易酸變,這些上好的原料也就糟踐了。」


    青梅誒了一聲,用鐵鉗將炭火推到泥屋中,放到第四塊時她才喊停。


    「主子,您坐在泥屋外頭,完全看不到瓷甕中究竟是何情形,怎能分辨出溫度是否合適?」


    聽到這話,卓璉忍不住低笑出聲,「你去廚房問問福叔,即便他閉著眼睛,仍能覺察出火候大小,畢竟在灶台前忙活了幾十年了,靠的就是這些經驗。」


    輕輕搖了搖手裏的蒲扇,女人剛端起涼茶,便見到雪瑩匆匆跑到後院,清秀麵龐上透出幾分古怪。


    「主子,再過幾日就是懷化大將軍的壽辰,樊府的奴才送了帖子,請您過去一趟。」


    卓璉眼底露出一絲詫異,自打她將人中黃丸的方子交到三皇子手中,便徹底得罪了樊竹君,且那女子還跟卓玉錦勾結在一起,派人將她打昏,直接擄到齊家。鬧到了此種地步,她不信樊將軍毫不知情,眼下派人請自己過去,也不知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


    卓璉將帖子拿到手裏,瞥了一眼道:「請柬已經送到家門了,無論如何都不能不去,否則在那些達官顯貴眼裏,少不得會落得一個輕狂的名聲。」


    青梅走到主子身後,兩手按著柔潤的雙肩,柔聲說:「將軍三四天沒回府了,剛才老夫人還在問呢,奴婢不知該如何解釋。」


    「軍中事忙,咱們手頭上的生意隻是小打小鬧,怎能驚動小叔?婆婆那邊由我安撫,你們不必插手。」


    上回卓璉跟桓慎起了爭執,便再也沒見過那人,不過不見麵也是好事,起碼她不會再猶豫下去,做出讓自己後悔終生的決定。


    見泥屋中的炭火快要熄滅了,她把瞿易池忠等人叫到近前,幾人合力將用火迫法處理過的瓷甕搬至外麵。


    青梅雪瑩是從宮裏出來的,也比尋常人多見了一些世麵,她們經常給宮妃們溫酒,也清楚禦酒都是什麽品相,這會兒聞到醇厚甘美的香氣,麵上露出陶醉之色,好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璉娘,如今琥珀光的數目不少,也該拿到店裏了。」瞿易喉結上下滑動著,聲音有些嘶啞。


    「義兄放心,我多釀了黃酒,就算咱們店裏客人多,一時半會兒也賣不完。」


    火迫法本就是以文火煎煮酒水,過高的溫度使甕中的佳釀不斷蒸騰,濃到誘人的酒香連綿不絕地往外溢,不止充斥在整個後院中,甚至還飄進了前堂裏。


    瞿氏急急忙忙跑過來,嘴裏叨念著:「我說什麽味道這麽香,原來是黃酒釀好了。璉娘,店裏的熟客一個個鼻子靈得很,剛才就聞到味兒了,要不先拎出去兩壇讓他們嚐嚐鮮?」


    卓璉沒有絲毫猶豫,便點了點頭。往日從泥屋中取出來的酒水,還得靜置一夜方能售賣,但這次釀製用得是上好的胭脂糯,雜質極少,也不必多做等待。


    女人從庫房中找出兩隻幹淨的酒壇,用纏繞著蠶絲的竹筷戳進瓷甕下方的小孔,蠶絲如蛛網一般,將那些渾濁的雜質拘在一起,而後她又搭起醋淋子,隻見金黃酒液淅淅瀝瀝往下淌,全都灌進了壇中。


    青梅咽了咽唾沫,忍不住問:「主子,這就是九皇子點名要的琥珀光?」


    往日這丫鬟很少來酒肆,隻聽說過琥珀光的大名,卻沒有真正見過。當時桓芸不住口地誇讚此酒,她還以為是小姑娘在說大話,沒想到黃酒的品相確實比宮中的禦酒更勝一籌,光聞著便覺得口舌生津,若喝進口中,必定更讓人心馳神往。


    瞿易力氣頗大,將兩隻分量不輕的壇子穩穩抱在懷裏,跟在瞿氏身後走到了前堂,屋中的客人看見那兩隻瓷壇,不由低低歡呼起來。


    「瞿老弟,這酒叫什麽名字,以前怎麽沒聞到過?」一名身形富態的男子問。


    「此酒名為琥珀光,釀造的時間比清無底、金波更長,色澤也是最為純淨的金黃,每升五百文。」


    黃酒的價格雖高,但對於這些經常出入酒肆的客人而言,也算不得什麽。


    加酒的聲音此起彼伏,瞿氏忙得不可開交。到了後來,還是池忠楊武等人上前搭把手,她才鬆了一口氣。


    即使卓璉沒有去到前堂,也能猜到店裏的生意有多火爆。


    上輩子她生在亂世,百姓們朝不保夕地過活,飲酒之人都不在少數,如今的大周雖有胡人虎視眈眈,但戰火無論如何都波及不到京城,上門的客人隻會比前世多,而不會少。


    雪瑩站在門口,掀開簾子往裏麵望了一眼,看到那副熱鬧的場景,不由咋舌。


    剛來到桓家時,她還以為主子隻是個空有皮相的花瓶,哪曾想這還不到半年,她的印象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如果這樣的女子都是花瓶的話,那良醞署的大師又算什麽?


    卓璉找了隻做工精致的酒壺,將琥珀光倒入其中,連帶著果酒、花釀一股腦地全都放進籃子裏,衝著青梅吩咐道:


    「你把東西送到齊家藥鋪。」


    腦海中浮現出桓將軍陰森的麵孔,青梅暗暗打了個激靈,臉色發白地問:「主子,咱們私下送酒會不會不太妥當?齊公子尚未成親,您又生得年輕貌美,難保不會引發誤會……」


    聽到這話,卓璉蹙眉思索片刻,最終搖了搖頭。


    「你說的有道理,不必去送了,免得讓他為難。」


    見主子打消了這個念頭,青梅長舒了一口氣。


    最開始她還抱著幾分飛上枝頭的心思,但在認清了桓將軍的本性後,誰還敢再胡思亂想?榮華富貴雖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她還想多活兩年呢。


    轉眼又過了五日,這天一早,卓璉便上了馬車,往樊家的方向趕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V 酒門財妻 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川並收藏V 酒門財妻 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