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裏麵本來鴉雀無聲,這一聲斷喝宛如驚雷,讓所有人的都呆了呆。


    “天師,不是咱們不敬重你老人家。”出言說話的是一個極其精壯的中年漢子,他的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望著胡刀,似乎有些不屑:“話又說回來,茅天師,你也知道,咱們旁門二十多年沒有頭把了,大家各做各的生意,各顧各的死活,是好是壞,反正都是各家的事兒,已經習慣了。現如今冷不丁的跑出來個頭把,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後生,你說,叫咱們這些刀頭舔血的人,怎麽服氣?”


    “對啊,趙老三這話說的有理。”


    這個名叫趙老三的人一開口,下頭那些本來閉嘴不語的人,一下子像是找到了切口,嘰裏呱啦就開始嚷嚷。


    我知道,這些旁門的人,肯定對擁立新頭把是不服的,因為旁門一旦擁立了頭把,就意味著鬆散的三十六旁門,將會變成一個整體,以後有了事,頭把可以隨意的調動旁門裏的任何家族,出錢出人出力,誰敢不聽,就要受到嚴厲的處罰。


    反對的人很多,尤其是那些勢力較大的家族,他們錢多人也多,旁門有事,肯定率先會調動他們的財力人力,這年頭兵荒馬亂,掙錢比登天都難,誰會心甘情願的白白掏出那麽多錢?


    眾人異口同聲的反對,都說這件事太過魯莽。反對的人多了,茅天師也壓不住,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讓眾人的反對聲小了一些。


    “大家聽我說,咱們三十六旁門這二十來年,風頭銳減,不僅南邊的十八水道不怎麽給麵子了,就連排教金窯這些雜魚爛蝦,也都不拿咱們看在眼裏,各位能咽的下這口氣?”茅天師一甩袍袖,站到了頭把交椅的下方:“想當年,三十六旁門有老頭把坐鎮,大頭佛爺臨陣指揮,大家夥鐵板一塊,那是何等的威風氣勢。”


    “我說茅天師。”那個叫趙老三的大概是個粗人,什麽話都聽不出來,插嘴問道:“你今兒個的話怎麽說的怪怪的,放到平常,你一說起二十多年前的大頭佛,就說那人是頭蠢豬野牛,怎麽今天如此恭敬?”


    “胡言亂語!”茅天師的臉一下就綠了:“我……我什麽時候說大頭佛爺是……是蠢豬野牛了?趙老三,你不要血口噴人。”


    “好好好,天師你既然不承認,我也沒有辦法。”趙老三略微不耐煩的擺擺手:“不跟你爭執這個,隻不過,你要推胡家這小子當頭把,我姓趙的第一個不答應!”


    “這沒法兒答應啊。”


    “說的是,三十六旁門的頭把,那可是能調動上千人手,上萬錢糧的,不能隨隨便便推個阿貓阿狗就出來做。”


    “還有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站起身,扯著嗓門說道:“我也姓胡,也是黃沙場胡家的人,今天誰做頭把,這個事情我不管,我隻是想討個公道。”


    “黃沙場胡家的人?你討什麽公道?”


    “論起本家的輩分,我是胡刀的伯父,他是我侄子。這麽些年,胡家做了幾任頭把,家主隻顧著外麵的事,我們胡家的生意,可都是本家的人在打理。要是沒有我們,胡家的生意早就一塌糊塗了。”胡老頭子越說越有勁,唾沫星子亂噴:“我們幾個老家夥歲數大了,想要過幾天安穩日子,前些天和胡刀說,叫他把現在胡家的產業跟我們分那麽一點,他卻不肯,今天恰好是集會的日子,胡家要做頭把,我沒二話,趁這個機會,當著大夥兒的麵,叫胡刀也給我們幾個老頭子一個說法。”


    眾人一聽就明白過來,胡刀的父親不在了,他的年紀小,壓不住本家這些長輩,這個胡老頭子說的好聽,隻分一點產業,其實是想要跟胡刀分家。


    胡老頭子一攪合,下麵又亂成一團,說什麽的都有。我站在窗外看著這時的情景,不由自主的也替胡刀頭疼,我想著,若是我遇見如今這場麵,恐怕腦子已經徹底亂了。


    但胡刀的確是少年持重,任由下麵的人怎麽說,他一個字也不答,就那麽站在交椅的旁邊,眼睛淡淡的望著下頭的人。


    “都說夠了沒有?”茅天師看見下麵鬧的不成樣子,不得不出聲阻止。


    可是,這幫人唯恐不亂,隻有亂起來,才能把今天的事情攪黃,茅天師連著喊了幾聲,都沒人理會,還是各說各的。


    “怎麽!真不把陰山道放在眼裏!?”茅天師見沒人搭理自己,麵子上著實掛不住,一步就衝到了眾人的麵前:“誰看不起陰山道,站出來,我們到外麵去比劃比劃!”


    陰山道畢竟是三十六旁門裏排名第二的大勢力,茅天師一發火,有的人就不做聲了,喧鬧聲漸漸平息。


    “茅天師,比劃就不必了,隻不過今天這個集會,到此為止。”趙老三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今天姓趙的能來,已經給足你茅天師麵子,順便說一聲兒,以後像這種事,咱們就不再來了,什麽時候,你真推出來一個叫大夥兒心服口服的頭把,那沒得說,我們趙家第一個鞍前馬後,走了。”


    趙老三人高馬大,又是個粗人,一番話說完,轉身就想走。茅天師的一張臉青紅閃爍,可是都是三十六旁門的人,確實沒辦法在大庭廣眾下動手。


    趙老三這麽一走,那些原本就不讚同推立頭把的家族,也開始後撤,十幾家的掌燈紛紛站起身,跟茅天師打著哈哈,就準備和趙老三一起離開祖祠。


    “站住。”


    這些人還沒有邁過祖祠的門檻,交椅的幕簾後,有人說話了。


    我在窗外聽的清清楚楚,說實話,長這麽大,頭一次聽到如此怪異的嗓音。這個說話的人的聲音,就好像兩塊破銅爛鐵在一起相互摩擦時發出的聲響,雖然不高亢,可是聽在耳朵裏,叫人隻覺得連牙根都是癢的。


    幕簾後,慢慢走出來一個人,這個人很臉生,約莫有四十歲左右,一襲黑衣,上唇蓄著濃密的胡子,左臉頰上有一道從額頭直至下巴的刀疤。


    我瞧的有點害怕,這人臉上的刀疤不僅長,而且深,當年挨刀的時候,這一刀險些就把他的臉給劈成兩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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