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和宋舟暫別前約定好的,他們明天就要飛巴黎,今天晚上不聚,再相遇就要等到夏天了。“別逞強了,”薑諾勸他,“你不累嗎?”宴若愚龍虎精神:“怎麽可能,再說了,就許你宅在酒店裏看美妝小視頻,不許我跟宋舟出去吃頓飯啊。”薑諾:“……”視頻裏用古法做口紅胭脂的李子柒:“……”“我是在找能采樣的曲子。”薑諾哭笑不得,強調,“給你。”他把本子上的筆記推給宴若愚看,上麵畫著初步的音樂分軌,曲子旋律是自己編的,采樣則大多來自李子柒視頻裏用過的古風背景音樂。他還用手機裏的那個電子音樂合成器給宴若愚打了一小段beat,節奏清晰幹淨,卻能在一瞬間將人拉回比賽場上的激烈碰撞。——薑諾終於抓住那些飄忽不定的靈感了。宴若愚也替他高興。來日方長,歌曲可以回國製作,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去和宋舟回合。宴若愚的意思是這三千法郎是他們一起掙的,幹脆找個地方一次性花光。適合滑雪的冬季是洛桑的旅遊旺季,高檔餐廳很難當天預約,宋舟就推薦了一家米其林三星法餐,他的一位任課教授對烹飪的興趣不亞於論文,在蘇黎世有好幾家餐廳,美食圈內聲名遠揚。洛桑的那家米其林餐廳聽說他來參加學術討論會,便邀請他來餐廳擔任幾天客座主廚,他和宋舟隻是普通師生,但一聽另外兩位也是中國人,非常熱情地答應會給他們留出座位。“但是我沒有正裝。”薑諾不好意思道。他沒經驗,以為男士必須穿西裝才能出入歐洲老城的餐廳,宴若愚正要開口讓他放寬心,話到嘴邊,就鬼使神差地變味了。“姐姐,”宴若愚往薑諾眼跟前湊,沒皮沒臉地逗他:“沒有正裝,也可以穿小黑裙啊。”第30章 薑諾最後穿了件宴若愚的大衣去了餐廳。進屋後和美術館一樣有存衣室,宴若愚熟稔地外衣遞給服務生,得瑟地提醒薑諾這次別再忘帶手機。隨後他們來到二層窗邊,宋舟已經等候著了,身側放了個小三腳架立著相機,正好可以拍到即將擺放食物的地方。“在拍vlog?”宴若愚入座後問。“算是吧,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個餐廳,想記錄一下,”宋舟在他們到來前已經拍了一圈餐廳的外觀,“你要是介意我就撤掉。”宴若愚搖頭,挪了挪椅子往薑諾那邊靠近,很樂意出鏡。人都來齊了,服務生上前詢問是否需要上菜,宴若愚和他說英語,問可不可以看看菜譜。服務生抱歉地笑,將印有餐廳曆史介紹的整本菜單送給宴若愚觀閱,說招待他們三人的廚師是宋先生的老師,想保持驚喜神秘感,特意沒製做菜譜。宴若愚表示理解,服務生在得知他的忌口後退下。二樓的上座率過半,隱隱能聽到刀叉碰撞和窸窸窣窣的談論聲,宴若愚也就沒刻意壓低聲音,衝宋舟做出鼓掌的動作:“厲害啊,麵子這麽大。”宋舟攤手,聳了聳肩做出無奈狀。他和那位教授隻是普通的師生關係,除了課題並無交集,能幫忙訂位置已經是受寵若驚,居然還親自下廚。很快,服務生給三人上了開胃頭盤和湯。宴若愚和宋舟都隻喝了幾口湯,薑諾還會吃冷盤裏的麵包,宴若愚怕他之後吃不下,提醒道:“後麵還有十多道菜呐。”薑諾確實覺得麵包挺好吃的。餓倒是其次,這頓飯人均人民幣七八千,他想全部吃回來。“上菜速度太慢了。”薑諾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宴若愚解釋,說他們是故意這麽慢的,法餐吃得是氛圍,拉長就餐時間把胃口吊住,才能持續進行社交聊天。宋舟點頭讚同:“我之前還擔心你們不愛吃法餐,嫌慢。不過我們三個都是單身漢,吃一個小時也差不多了。”“我最愛的就是法餐,法餐裏又最愛各種海鮮。”宴若愚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薑諾也可以作證,他對食物沒有鄉愁,在國內也天天西餐,選這樣一家餐廳最合他的胃口。“你的vlog錄好後發什麽平台?”宴若愚不忘在適當時機給林淮小老弟來個助攻,“我看林淮最近也在把一些視頻發到b站上,你看b站嗎?”宋舟喝了口湯,用沉默回答他,不看。他的vlog隻上傳到油管,頻道內點擊率最高的三個視頻分別是《stopraci**》,《對話牛津華裔學者:從跨越邊界的社區到附近的消失》,《revtionvsourgeneration》。“你管這些……叫vlog?”宴若愚目瞪口呆,覺得有必要給宋舟看看林淮上傳在b站的視頻。同樣是點擊率前三,人家的標題分別是《我們不一樣,我們都一樣》,《土味剪輯:沙雕即生活本真》,《wearetherevtion》。“哦,這更說明我們不是一類人。”宋舟特別冷漠,暗暗記下了林淮的id號。“你們倆也太沒緣分了。”宴若愚笑,想想都覺得奇妙,但這又能怪誰呢,總不能怪長城防火牆。“那我給他發個訊息,讓他微博聯係你,”宴若愚好人做到底,正要掏出手機,宋舟連忙說不用了。“我到時候會私信他的。”聽宋舟那別扭的語氣,這個“到時候”到底什麽時候肯定沒個準,宴若愚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薑諾把手放在他腿上,讓他別說話。薑諾道:“我也見過林淮,他對說唱的確有自己的理解和想法,不會像老一輩的說唱人一樣端著姿態,而是願意做麵向大眾通俗化的嚐試,從這個角度來看,他現在做的風格是有意義的。”宋舟放下湯匙,落在薑諾身上的目光幹淨又直白。他肯定沒體驗過凶苦日子,從不曾仰人鼻息,自然不屑藏著掖著,有什麽就說什麽:“將才華安置在正確的地方也是一種天賦,當年薑善在鏡頭前頻繁地提起你這個製作人,顯然是期待你有一天能站到台前,也相信你完全有這實力。”他微微攤手,看了眼宴若愚後繼續說:“但你現在依舊隻是製作人。”薑諾沒什麽反應,但宋舟那一眼把宴若愚給看急了,還以為人家的潛台詞是自己限製了薑諾的自由和意誌,不讓他往rapper的方向發展。他從來沒這麽小心眼的念頭,當然要給薑諾說好話,頭一回放低姿態給別人做小伏低:“那是因為、因為他心腸好,願意花心思在我身上,照顧我手把手教我怎麽入門上道,要是沒遇到他,今年夏天的比賽場上你肯定看不到我。”宋舟微微一笑,瞥向薑諾,問宴若愚:“那我能看到他嗎?”“那當然了,”宴若愚自作主張地幫薑諾答應,沒頭沒腦地吹噓,“名次我都想好了,我第一諾諾第二,你和林淮並列第三好了,多般配。”“誰和他般配了。”宋舟略微嫌棄嫌棄地皺起眉,服務生上了下一道菜並介紹所用的食材和烹飪方法,他們邊聽邊吃,自然而然轉向其他話題。宴若愚嘴刁,口味挑剔如他很少能在外吃到對胃口的菜,這頓法餐的菜式他道道滿意,越吃越想見見廚師本人,宋舟肯定也要專門見他一麵感謝他的款待,所以當他們吃到最後一道主食,上菜和講解的不再是服務生,而是主廚本人,穿著純白的繡著自己名字的廚師服朝他們走來。薑諾頓時一臉驚喜,宋舟起身,特別有禮貌地迎上去,和教授同排站著正準備相互介紹,見兩人相視而笑,不由問:“你們之前見過?”“是的,在美術館。”教授轉向薑諾,“宋在電話裏說他的兩位朋友明天就要去巴黎,我就猜到是你。”他伸出右手,“還沒來得及問你的名字——”“薑、諾。”薑諾站起來同他握手,說名字時加長停頓,方便他記住自己的中文名。教授重複了好幾遍,自揄地保證肯定不會忘記。然後他才把捂著薑諾的手鬆開,薑諾重新坐下,正要給教授介紹宴若愚,卻看見宴若愚坐姿散漫佻達,流連在他和教授之間的眼神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