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告奮勇的不止他一個,薑諾說,他想選何塞。一直回避這個名字的梁真倒吸一口涼氣,看了眼旁邊的攝像機,小聲勸薑諾:“我知道你跟他有些恩怨,但沒必要在這個舞台上……”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說,“他下個月就要跟鑫傳娛樂老總的女兒訂婚,林哲見了他都要點頭哈腰。”梁真言下之意是何塞背後水太深,怕薑諾一腳踏進去就被淹了,但薑諾執意。薑諾說:“我不是想出風頭,讓我去吧。”梁真最終把深吸的那口氣吐出來,問薑諾想唱什麽歌,薑諾給他薑善的最後一首歌《追憶》。薑善當時已經做了截肢手術,也沒辦法離開病床,他用左手歪歪扭扭寫完歌詞,守在病床邊上的薑諾再用手機錄下他的聲音,處理後用不真誠禱告者的馬甲發出。他們之所以沒用真實的賬戶,是因為當時跟風辱罵薑善的人成千上萬,薑善不希望這首歌的評論區裏烏煙瘴氣,所以用那個馬甲發。薑諾沒反對,於是之後給這首歌留愁傷感言的人成千上萬。後來有人猜測這首歌是薑善寫得唱的,也不會像兩年前那樣被追著罵,而是收獲“rip”的跟貼。薑諾沒什麽追求,看到大家不對逝者網絡暴力,他原本也就滿足了,直到今天早上聽梁真重新提起何塞的名字,他被宴若愚從後麵摟著,捂著胸膛,他感受著對麵和自己的心跳,才重新認知自己般燃起某種鬥誌。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也不怕攝像機捕捉到對話中的私密。這段花絮播出後確實引起不少爭論,原來不真誠禱告者皮下有薑善、卻又不止薑善。原來薑善真的沒吸毒,而是得了很痛很痛的病。互聯網終究是有記憶的,那份汙蔑薑善吸毒的藥檢報告被重新挖出,越來越多的人順藤摸瓜,想知道到底是誰把這個消息放出來的。曾經不了了之的一切逐漸清晰,矛頭逐漸指向薑善退賽後的利益獲得者。自從薑善被大規模網爆後,薑諾就不怎麽看社交軟件了,這些瓜全都是衝浪小能手林淮篩選後複述給他聽的,幸災樂禍手舞足蹈,等著看何塞跟薑諾正麵比拚後翻車。薑諾會聽,但挺波瀾不驚的,還是覺得應該拿作品說話。錄製排在晚上,中午,他和宴若愚一起去酒店附近的商圈吃飯,吃完後坐在一家蛋糕店裏休息喝奶茶,等到點後再去livehouse彩排。這家店是林淮和宋舟推薦的,宴若愚往群裏發了個位置共享,他們倆也來了,等會兒可以一起坐宴若愚的車走。時間還算充裕,宋舟就點了個鮮花蛋糕,,手邊一杯奶茶。幾天前他停了那些維生素,停藥前兢兢業業不碰咖啡因,停藥後時常會晃晃悠悠失平衡,被林淮發現好幾次。但宋舟不想被林淮關心,絕口不提那些維生素到底是a還是bcd,不僅蛋糕不斷,還開始喝奶茶。他天天高熱量,卻沒見胖,使得林淮隨時隨地都愛往他臉上瞅,手指機械性地滑動刷熱搜,心思卻全在旁邊看手機的宋舟身上。然後他突然在餘光裏看到一個“爆”。這年頭除了明星結婚出軌,還能有什麽新聞能爆。林淮不由收回視線,先恰個瓜,沒仔細看標題就點開,營銷號的九宮格圖一跳出來,他就“啪——”的一聲把手機放下,屏幕朝下。他這動靜驚到了宋舟。宴若愚還低著頭,一直在跟裴小趙聊剛拿下的幾個聯名,裴小趙那邊突然安靜,再突然發來幾個“對不起哭泣·jpg”。宴若愚一臉問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裴小趙給他發了條微博鏈接,說:“我馬上去調查是誰幹的。”宴若愚都沒點開,看見鏈接附帶的那幾張圖,就能想象下麵的評論。他臉都青了,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薑諾。一無所知的薑諾托著下巴,保持這個姿勢看向窗外已經很久了。他真的很喜歡去觀察,於他而言,店外來來往往的人臉上又有什麽表情比虛擬的網絡有趣多了,所以當他扭過臉,並不能理解同伴為何如此擔憂地望著他。“……怎麽了嗎?”薑諾茫然地問。他注意到宋舟打開的軟件是微博,正要掏出自己的手機也看看,宴若愚摁住他的手,打包票道:“你先別看,這件事我會幫你擺平,你什麽都別看,先安安心心錄完今天的比賽。”“嗯,千萬別看,會影響心態的。”頭一回吃瓜吃到自家房子塌了的林淮結結巴巴地附和,宋舟也把手機關掉,鄭重其事道:“珍愛生命,遠離網絡。”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薑諾確實被他們幾個神經兮兮的樣子逗到,笑了一下。然後他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其他三人也一副警鈴大作的緊張樣。薑諾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出,給他們看來電顯示上顯示的“薑智”,說:“我總不能不接吧。”薑諾從位置上起身,出蛋糕店的門後接通薑智的電話。他沒站在一個地方,而是隨意的走動,但電話那頭的薑智比屋內的三人都要激動,開口就說:“哥你別看那些評論。”薑諾停下腳步,不明所以,薑智帶著明顯哭腔地說:“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沒有人比你更好了……一定是何塞搞得這一出,他以前就是這麽黑薑善的……”薑諾有些聽明白了,安慰薑智別激動,開免提後退出通話界麵打開微博,熱搜榜第一是他的名字。他點開,實時微博裏鋪天蓋地都是他的照片。那些照片裏的光線全是暗的,聲色犬馬的場合裏大多是這種氛圍,他穿著裙子站在後麵,或者坐在沙發角落裏,等前麵討來消遣的有錢人歡心的小姐公主把喝不完的酒偷偷給他。所以他並不是照片裏的主角,隻不過照片裏恰好有他而已。但之後幾張照片他就沒辦法否認了,他那時候頭發已經夠長不需要戴假發,他站在夜店的打碟機前,衣服短到露臍,脖子上一圈choker,剛好遮住喉結。那幾張照片是從舞池的角度拍的,把臉照得異常清晰,即使帶妝,也能分辨出那個“女dj”是自己。而他這輩子都不會忘了那身裝扮。他就是在那天遇上宴若愚的,宴若愚嫌他髒,廉價,幾萬塊的大衣他披了一下,宴若愚就不要了。薑諾逐漸聽不清薑智都說了些什麽,控製不住地點開幾萬+的評論區:“y1s1,因為留長發,剛開始看節目就注意到這個選手了,彈幕說他充錢劃水我也沒跟風黑,還和親友腦補過他會不會是女裝大佬,萬萬沒想到……而且穿得好俗啊,幻滅了幻滅了。”“這就是站街吧,太不要臉了吧,惡心!”“我以為吸/毒已經是貴圈的底線了,沒想到貴圈還有性轉陪酒,失敬失敬。”“他又不是女的,能有什麽自願不自願,肯定是衝著錢啊。”“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暗中標好價碼,素人想火,也要看看自己以前的黑曆史捂不捂得住。”“這麽看來他跟薑善絕配,一個打人進派出所,一個做鴨。”……這些排前的評論全都動輒幾萬點讚,薑諾看著那些數字,隻覺得很不真實。他還算冷靜,手指一劃又更新了一遍的廣場,實時更新的最新一條說:“現在想到自己磕過他和宴若愚的cp就跟吃shi一樣,嗚嗚嗚我們魚好慘,每次看他眼裏都冒星星,沒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是個裝純的白蓮花。”薑諾這才遲鈍地喘不上氣,他抬頭,陽光普照,而他無處遁形。他告訴自己這不是他的錯,那段日子他為了籌錢還錢,什麽活兒沒幹過,早就把自尊自愛拋在腦後了。他自認還算堅強,可他一回想那條心疼宴若愚的微博,就退縮不敢麵對蛋糕店裏的人,怕連累到他,根本沒底氣當一切沒發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出於本能地逃離,都沒回去打個招呼,就順著人流往地鐵站的方向走。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謝網絡是網絡,現實是現實,他在網上被人罵得狗血淋漓,現實生活中並沒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等候區內,所有人都在看手機,不關心身邊有誰,隻有一對小情侶看手機之餘推推搡搡左顧右盼,遊離的目光最後落在薑諾身上。薑諾站在隔離門前,餘光注意到了他們的小動作小眼神,但沒有交織上去。他隻想著快點離開,所以忍受那兩人的注視頻頻在手機和自己臉上逡巡,最後男的開口,問:“你是薑諾,對吧。”薑諾沒理會,那人當他默認,就嬉笑著說:“你真做過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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