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則是一道月亮拱門,進去才是正院,院子正中是正房,左右兩邊分別是東西廂房,西廂門前長了兩株臘梅,此時未值花期,滿樹的嫩綠葉子,顯然沒什麽看頭,枝椏橫生,許是有些年沒有修剪了,樹枝都長在一起去了,鬱鬱蔥蔥的。


    正房的兩側分別是東西耳房,耳房前邊長了一株桐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樹葉嫩葉,看上去還新,東廂房的牆角種著一簇迎春花,正是花期,開得熱熱鬧鬧,嫩黃的花瓣襯著墨綠的葉子,蜂飛蝶舞的,生機勃勃,使得整座院子看上去都有了幾分生氣。


    就在這時,正房的雕花木窗被推了開來,蕭如初站在窗前,一眼便見著了那一簇迎春花,她微微愣了愣,玉露手中捏著花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著道:「小姐可是喜歡這迎春麽?奴婢去為小姐摘幾枝來,用水養著,放在屋子裏,能開好幾天呢。」


    蕭如初想了想,還未說話,便聽玉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小姐,方才正院夫人那邊來人了。」


    她走近了些,見蕭如初的衣裳倒是換好了,然而頭發卻仍未梳畢,她的柳葉眉輕輕皺起,小聲道:「怎麽這樣慢?」


    玉露頗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我這不是沒梳過這樣的發髻麽,挽了幾次都不對。」


    「你……罷了,」玉綴歎了一口氣,從她手中拿過花簪,催促道:「我來吧,你去沏茶,再去看一看下房的人是怎麽回事,怎麽這樣久還未過來?」


    玉露立刻脆生生地應下,往外邊去了。


    梨花木的妝台上放著一方菱花銅鏡,打磨得極其光滑,蕭如初望著鏡中的少女,發如墨雲,一雙白生生的纖手在發間靈活地穿梭著,不出片刻便挽出一個隨雲髻,墨色的發間,別上精致的花簪,畫了眉,點上胭脂,少女便也變作了婦人的模樣,隻是眉梢眼角都還泛著些許稚氣,連粉脂也無法掩蓋。


    玉綴瞧了半天,才道:「小姐的模樣真是好看。」


    聞言,蕭如初便扯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道:「正院傳了什麽話來?」


    玉綴略微猶豫片刻,才答道:「夫人著人來傳,今日的敬茶免了,說是老爺一早便去了商行,要好些日子才能回來。」


    她說著,又取了一朵淺檀色的小絹花,細心地別在蕭如初的發間,又繼續道:「夫人還說,小姐若是得空,可以去她那處聽一聽家訓,辰時三刻要去老太太的院子請安晨省,萬萬不可忘記了。」


    她說完,又安慰蕭如初道:「小姐不必介懷,唐府家大業大,老爺想來也是極忙的,或許並非有意如此。」


    聽聞此言,蕭如初笑了一聲,道:「我還沒說話,你倒是說了這麽多,」她說著,站起身來,語氣不甚在意道:「我並沒有如何介意此事,你聽說過誰家新媳婦給公婆敬茶,隻自個一人去的麽?我原在蕭府便已習慣了,來了唐府,如此待遇,倒也算是自在。」


    玉綴聽她口稱蕭府,仿佛那不是她的親生娘家,而是別人家一般,又想起蕭如初往日在蕭府的情形,便生出幾分難過來,勉力打起精神,拿起外裳,為她披上,移開話題問道:「小姐打算何時去夫人那處?」


    蕭如初略一思索,道:「眼下是什麽時辰了?」


    玉綴看了看天色,又望著院子裏樹影,答道:「堪堪卯時三刻。」


    蕭如初道:「辰時過去。」


    玉綴應道:「那奴婢去準備準備,」正說著,便見玉露端著茶盞來,遂叮囑道:「你伺候著小姐,我去一去前院。」


    玉露應了,將茶盞奉上,這才抱怨道:「奴婢去下房叫了好半天門,竟沒個應聲兒的,唐府的丫鬟們都是睡到三竿才出來?」


    蕭如初接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疑惑道:「現在還沒起?」


    玉露撇了撇嘴,生氣道:「可不是麽,她們原本就是這院子裏的丫頭,說是伺候姑爺的,一個叫疏桐,一個叫吹綠,還有一個李嬤嬤,奴婢也就昨日傍晚見了她們一麵,後來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誰知道她們如今是真沒起還是假沒起呢?」


    蕭如初大開了眼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丫鬟起得比主子晚的,從前她在蕭府雖然不受重視,但是蕭府門風也算是嚴了,從小到大,即便是在她院子裏的婢女小廝,也沒有敢這樣的。


    她頓了頓,道:「這幾日你且先留意著,日後再說。」


    玉露喔了一聲,蕭如初見她麵上有些失望,便耐心安撫道:「咱們初來乍到,總歸是在別人府裏,不好鬧出太大的事情來,且先記著,待捉夠了她們的岔子,再作處理也不遲。」


    聽聞此言,玉露果然便來了興趣,笑著道:「還是小姐考慮得周道,奴婢記下了。」


    玉露向來是個跳脫活潑的性子,一想清楚其中的關節,便立刻恢複了之前的精神氣,與蕭如初咕咕唧唧地說起話來,她年紀也不大,今年才十四,隻比蕭如初小兩歲,與玉綴一般,從小便是跟在蕭如初身邊的,一直到如今,蕭如初出嫁時,還特意去求了蕭明遠,兩人一同給蕭如初做了陪嫁,也跟來了唐府。


    玉露活潑,玉綴穩重,看著這兩人,蕭如初便也覺得日子不算多麽難熬,總會好起來的,她這樣想。


    兩人正說著話,玉綴便過來了,疑惑道:「與小姐說什麽呢?這麽高興,隔著半個院子都能聽見了。」


    玉露吃吃一笑,道:「不告訴你。」


    玉綴見慣了她這副故作神秘的模樣,遂嗔道:「你小聲些,沒的讓旁人以為我們作風孟浪,瞧你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成日裏瘋瘋癲癲的,別帶壞了小姐。」


    聽聞此言,玉露笑得愈發燦爛了:「怎是我帶壞了小姐?好一尊大帽子扣下來,我可不接。」


    「行了行了,」蕭如初笑著對玉露道:「你別笑了,到時候把臉笑歪了,掰不回來就糟了。」


    玉露正笑得打了一個嗝,聽了這話,霎時語氣驚恐道:「還、還、還能把臉笑歪?!」


    見她那模樣,果然是當真了,蕭如初不由笑容愈盛,昧著良心道:「不然你以為從前蕭府後廚那個廚婦是怎麽被辭退的?據說她便是笑得太厲害,把臉給笑歪了,成日裏流口水,沒法下廚啦。」


    聽了這話,玉露與玉綴的麵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嫌惡,玉綴麵無表情地道:「聽明白小姐的話了沒,可別再這樣笑了,哪一日真把臉給笑歪了,可連嫁都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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