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想到哪裏了?對,他還沒有跟葉拙寒告白,他們現在隻是普通朋友,不管崔伊去問誰,都得不到其他答案!今天他隻是和朋友一起逃課,這太正常了,他又不是理科實驗班的學生,他們班上誰沒逃過課?他根本不用慌張!當務之急,是安撫崔伊。隻要他咬死不認,崔伊就不能將他怎麽樣!事情遠遠沒有到最難以收拾的地步。再過一個月就是期末考,暑假之後,他將前去首都做藝考衝刺,高三這一年會很快過去。等他成年了,等他考上了大學,他就不用再這麽戰戰兢兢。祁臨深呼吸,將不斷往上湧的畏懼一壓再壓,“小龍來我們學校參加物理競賽,我跟他很久沒見了,我下午一節體育一節自習,沒有文化課,才約他一起去吃飯,順便理個頭發慶祝一下。”崔伊遠不像被說服的樣子,“真的?”“我騙您幹嘛?”祁臨硬著頭皮道:“而且我欠他挺多人情,他數學物理都好,我這兩科能拉分全靠他。這頓飯我早就想請他了,一直沒有機會。”崔伊比祁臨大部分同學的父母年長,平時總是溫柔地笑著,不怎麽顯歲數,現在卻因恐懼、憤怒而老態畢露。“臨臨,你跟媽說實話,春節時你是不是故意試探我和你爸?”祁臨將將穩住,額角卻滑下冷汗,“您說什麽啊?我為什麽要試探你們?”崔伊瞳孔緊縮,囈語般,“因為你喜歡男生。”“媽!”祁臨隻能提高音量,仿佛這樣才能更有底氣。可底氣都是假的,崔伊沒有說錯,他就是喜歡男生,他就是在試探!“電視是我調的,我當時正在看嶽城衛視的歌舞重播。”崔伊盯著他,“後來卻被調到了首都衛視。你爸從來不碰遙控器,隻有你,隻有你可能調台。臨臨,你想讓我們看同性戀遊行,是嗎?”祁臨極度驚訝,沒想到崔伊竟然敏感到這種地步。他咬緊後槽牙,知道即便說什麽都沒有用,還是不能承認。“您真是想多了。我都記不得我調過台,可能隻是隨手一按?”祁臨說:“我跟您保證,那不是試探,我也沒有喜歡男生。難道您以為我喜歡小龍?這怎麽可能?他隻是我的朋友。”不知何時,崔伊臉上已經有了淚。被那雙淚眼看著,祁臨心中五味雜陳。不管怎麽說,崔伊都是生他養他的母親,而且在這件事之前,崔伊是無可挑剔的母親。內疚充斥著胸膛,他無法不心軟。“臨臨,過來。”崔伊招了招手,“陪媽媽坐一會兒。”祁臨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對不起,是媽媽太激動了。”崔伊聲音有些飄,“媽媽可能錯怪你了,你原諒媽媽。”祁臨覺得空蕩蕩的,崔伊沒有錯怪他,是他在欺騙崔伊。“我這次回來,沒有提前告訴你,是因為我很不安。”崔伊說著又發起抖來,“我害怕你是個同性戀,我想去看看,你到底和哪些人交往。看到你和那個男同學逃課,我……我被嚇到了。情急之下,才說了傷害你的話。”祁臨忍不住問:“害怕?”崔伊開始語無倫次,“臨臨,你從小就是個好孩子,你千萬不能走岔路,傷害媽媽……”“媽。”祁臨輕拍著崔伊的背,語氣緩和,“我怎麽會傷害您?”崔伊轉過臉,“同性戀都是變態!媽媽已經被傷害過一次了,你千萬不能和那些人一樣!”祁臨心中疑雲重生,“什麽傷害?媽,你在說什麽?”崔伊卻不願意繼續說下去,茫然地站起來,向衛生間走去。不久,祁臨聽見裏麵傳來壓抑的哭聲。葉拙寒在理發店裏站了很久,一眨不眨地盯著祁臨離開的方向。傑尼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聽見。手背上的紅蔓延開來,像滲出的血。胸膛裏有個地方突然傳來粗糲的痛感,這痛實在是太陌生,並非難以忍受,卻讓他前所未有地難過。他不明白這樣的疼痛從何而來。他的情感世界貧瘠到隻容得下一個祁臨,現在祁臨讓他難過了。但祁臨不過是將他的手打開,對他說“我先回去了”,將他留在原地而已。“我……”他有些無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背,那天坐在河邊石頭上體會到的難過卷土重來,卻強烈了無數倍,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會有如此鮮明的情緒。“您臉色很不好看。”傑尼見過各種各樣的客人,此時也被葉拙寒的樣子嚇到了,“是不是不舒服?先過來坐下吧。”葉拙寒搖頭,付錢之後遊魂一般從理發室離開。商業中心燈火輝煌,夜似白晝。他沒有目的地,腦中空茫。奇怪。他找了個位置坐下,單手撐住額頭,斷斷續續地想,自己以前也什麽都不想,可那種空茫和現在的空茫截然不同。像有什麽東西被挖走,留下一個白色的殘片,它太明亮,刺得他眼睛發痛。“那個人是誰?金頭發的!”“他好帥啊,連這種金色都能hold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