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衣笠雅人麵向窗戶,氣定神閑地看著報紙,無視西荻吹櫻的存在。


    病房裏明明開有暖氣,但卻比窗外還冷,因為兩個人正在打冷戰,誰也不理誰。


    真是難過,西荻吹櫻沮喪極了,她昨晚拜托護士替她買了一支口紅,今早洗臉刷牙之後,對著鏡子抹口紅,擦上又抹掉,抹掉又擦上,她都快被自己的矛盾心態逼瘋了;但最後她還是決定擦上,她本來就喜歡他,她不想掩飾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情,可是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真把她氣得肺都快爆炸了。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把她推給立村大夫,雖然他很親切,人長得也不賴,但她總覺得他怪怪的。尤其他的臉部肌肉僵硬,很明顯他不常笑,所以當他對她微笑的時候,她不但沒感覺到善意,反而覺得那是一個非常、非常邪惡的笑容。


    當然,她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去想立村大夫,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專注在衣笠雅人那隻呆頭鵝身上,隻有極少的時間想到真美;她很煩,一天不捉到凶手,她就一天不能戀愛。凶手到底人在哪裏?她的臉幽幽地轉向門口,剛好看到立村走來。


    立村手上拿著一大束的紅玫瑰,笑得很靦腆,“這是送你的。”


    “好漂亮,謝謝你。”吹櫻大聲地道謝,接下花束。


    “頭還痛不痛?”立村伸出手想撫摸她的額頭。


    吹櫻適時地別過臉避開,“不痛了,我何時可以出院?”


    “再觀察兩天比較保險。”立村心裏有數,她對他毫無情意。


    “立村大夫,你對每個病人都這麽好嗎?”吹櫻有計劃地延長話題。


    “細心照顧病人,是做醫生的職責。”立村不疑有他地回答。


    吹櫻玩味地問:“我是說花和蘋果,你常送病人這些東西嗎?”


    “不好意思,你是第一個。”立村懂了,她是想利用他引起衣笠的注意。


    “我真是受寵若驚。”吹櫻發出母雞似的哈哈笑聲。


    “你笑起來真美。”立村順水推舟地讚美。


    吹櫻冷嗤一聲:“你眼睛真利,不像有人瞎了眼。”


    立村裝傻地說:“是誰的眼睛有問題?本院有最好的眼科醫生。”


    “看報紙的那個,他的耳朵八成也有問題。”吹櫻氣乎乎地瞪著衣笠雅人。


    立村若有所思地問:“你跟衣笠先生吵架了?”


    “沒有,我才懶得跟他說話。”吹櫻感到無趣地歎口氣。“我去巡房了,如果有不舒服叫護士找我。”立村自動問人。


    好不容易,衣笠雅人放下手中報紙,伸了伸腰,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其實,打從立村大夫走進病房的那一秒開始,他眼睛雖然盯著報紙,卻一個字也沒看進眼裏,他全神貫注地偷聽他們談話,心中卻有一把怒火,他不是氣立村要追吹櫻,也不是氣吹櫻笑聲像母雞,而是氣他自己不該心浮氣躁。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沒有個性,見一個愛一個,這是他對吹櫻惟一的想法。


    昨天以前,她對他情有獨鍾,今天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對立村投懷送抱,他懷疑如果不是他在這兒做電燈泡,他們兩個已經把病床當愛床,翻雲覆雨了。


    衣笠忍不住酸溜溜地說:“恭喜你,有了愛慕者。”


    “天嗬!是誰在醫院偷喝醋!”吹櫻眼睛一亮,誇張地嘲諷。


    “你鼻子真不靈,我早上喝的是牛奶,不是醋。”衣笠不屑地嫩嘴。


    “那瓶牛奶八成過期了。”確認他對她不是全然麻木,吹櫻心裏很是得意。


    衣笠若有所思地問:“立村大夫不知肯不肯嫁給你?”


    “你去問他。”吹櫻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對立村大夫有沒有興趣?”衣笠好奇地又問。


    吹櫻認真地說:“我現在隻想捉到凶手,為真美報仇。”


    衣笠脫口而出:“捉到之後呢?”話一說出口,他立刻後悔莫及。


    “你好像很在乎我的終身大事!”吹櫻眨了眨眼睫,眼神饒富興味。


    “當然,我很想知道下一任的黑道老大是誰。”衣笠麵不改色地解釋。


    “我爺爺不是黑道,西荻株式會社是正派經營的公司。”吹櫻拉尖了嗓音。


    看她的樣子,又準備吵架了,衣笠雅人投降似的舉起雙手,他可不想太刺激她,萬一引起她頭痛,他肯定會被鬆本臭罵一頓。


    “沒錯,妓院、麻將館、愛情賓館、討債和炒地皮都是合法的。”


    吹櫻別過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當然知道,以一個正常人的眼光來看,爺爺的公司並不光彩,但她能說什麽?爺爺就是靠這些不光彩的錢養大爸爸,有爸爸才有她,她絕不能在外人的麵前,承認爺爺賺的是肮髒錢。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想成為爺爺的接班人,要管五六百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爺爺已經快八十歲了,他需要人分憂解勞。


    她想過,找個好男人入贅,夫妻倆同心協力將爺爺的公司導向正途,讓西荻家從此受人尊敬,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能有此能力的好男人,非衣笠雅人莫屬。


    在難得的安靜中,衣笠雅人看著窗外,“有好多人在下麵堆雪人!”


    “我也要去堆雪人。”吹櫻急急忙忙地跳下床,穿著白襪的小腳伸入鞋裏。


    “不行,凶手有可能在其中。”衣笠駭然地出聲阻止。


    “那正好,他敢輕舉妄動,無異是自投羅網。”吹櫻衝到門外。


    “你頂不怕死的!”衣笠覺得有理,拿起掛在衣櫃裏的大衣為她披上、跟她一起下樓。


    “勇敢是西荻家的優點。”吹櫻回眸一笑,對他的體貼表示感謝。


    衣笠卻突然板起臉孔,“沒錯,怕死就不能成為黑道老大。”


    吹櫻厲聲警告:“你再說爺爺是黑道,我就讓你好看。”


    “我本來就長得很好看……”衣笠的話還沒說,一團雪球砸到他臉上。


    “你活該!”吹櫻哈哈大笑,在一群玩雪的孩童中顯得特別耀眼。


    “小心!”衣笠突然像頭猛獸般撲向吹櫻,把她壓製在地上。


    “你想幹什麽?”吹櫻完全沒感覺到雪地冰冷,她的心頭熱乎乎的。


    衣笠站起身,神色緊張地看著四周,“你差點被雪球擊中!”


    “不過是小孩子惡作劇罷了!”吹櫻跟著起身,嘲笑他大驚小怪。


    衣笠彎下腰,拾起雪球,拍去外層的殘雪,“你看,雪球裏包著石頭。”


    吹櫻說不出話,臉色驚得比雪還白,她完全沒想到凶手這麽大膽,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凶,太可怕了;若不是衣笠雅人機警,她難逃頭破血流一劫。


    但她很快地回複鎮靜,在人群中找尋可疑的身影,隻見立村大夫悠閑地朝他們走過來。


    立村看到吹櫻臉色慘白,擔憂地問:“西荻小姐,你怎麽了?”


    吹櫻心有餘悸地說:“有人想傷害我。”


    “待在外麵太危險了,快回房去。”立村以近乎命令的口氣說道。


    吹櫻不死心地說:“等等,讓我看看有沒有像凶手的人?”


    立村潑冷水地說:“他早就跑了,絕不會等著你指認出他。”


    “的確,沒看到可疑的人。”吹櫻點了點頭,臉上難掩失落的表情。


    “立村大夫,你不是在巡房嗎?”衣笠冷不防地以質詢的口吻問。


    立村神色自若地說:“我剛巡完房,從窗戶看到你們在玩雪。”


    “你真沒禮貌,居然懷疑立村大夫!”吹櫻大表不滿。


    衣笠雅人既不道歉,也不多說,佯裝沒一回事似的走在他們前頭。


    但他的腦裏卻充滿了問號,種種跡象顯示立村大夫太可疑了,他的出現總是在最不恰當的時候,這種巧合的機率比中彩票還要渺茫;不過他的心中有一股無以名狀的惆悵,因為立村正扶著吹櫻,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


    雪球事件,讓鬆本監察官大為緊張,加派更多人手來醫院。


    下午的時候,衣笠雅人去警視廳開會,吹櫻覺得好悶,幹脆睡午覺。


    她要養精蓄銳,等到晚上他回來,她再好好地折磨他的神經,當成是娛樂。


    其實,她跟衣笠一樣,對立村大夫的出現感到懷疑,但她不願說出來。立村身材修長,這點跟凶手是相同的,但不能光憑這點就說立村是凶手;即使他真的是凶手,她還是不會說,因為她要親手殺了凶手,以慰真美在天之靈。


    她現在不僅要提防立村大夫,還要小心衣笠雅人,他的眼神太銳利了,她怕他洞悉她的心思。


    衣笠絕對不會讓她手刃凶手,他那個人奉公守法,堅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但如果真是這樣,爺爺是他眼中的大壞蛋,為何沒被法律製裁?


    爺爺說牢裏關的不是壞蛋,而是笨蛋,她相信爺爺是對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都黑了,還不見衣笠雅人的蹤影。開個會開那麽久,可見警視廳的效率不怎麽樣,這麽一來,她當然不放心讓他們來抓凶手。但令她更擔悠的是,他到底還會不會回來?


    門外響起下屬對長官的敬禮聲,吹櫻趕快假裝熟睡,她可不想讓他知道她癡癡地等他,不過她的臉紅撲撲的,心怦怦地跳……


    熬了好一會兒,一陣鍵盤敲打聲響起,她找到機會跟他發標。


    吹櫻坐起身子,“你三更半夜敲什麽電腦?”她是標準的打是親、罵是愛的怪女人。


    “我在查資料,看看有哪些宗教有處女獻祭的儀式?”


    “我是病人,我需要睡眠,你就不能等到早上再查嗎?”


    “不能,我想到什麽就做什麽。”衣笠充耳不聞地埋首電腦中。


    “沒見過你這麽壞心的人。”吹櫻氣乎乎地說,眼神卻充滿情意。


    衣笠忽然抬起頭,逮到她來不及掩藏的眼神,“你覺得立村大夫如何?”


    “不錯,將來會是個好丈夫。”吹櫻因為與他視線相交而羞紅了臉,想不到卻讓衣笠誤以為她是因為喜歡立村大夫而臉紅。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問的是他像不像凶手?”衣笠不悅地蹙眉。


    “一點也不像,你為什麽這樣問?”吹櫻毫不考慮地回答。


    衣笠聳了聳肩,“直覺,我覺得他對你的關心不大尋常。”


    “他對我有好感,你好像真的在嫉妒他。”吹櫻刻意避開凶手的話題。


    “你真以為你美到每個男人見了你都想上你嗎?”衣笠冷哼一聲。


    吹櫻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他,“難道我長得不美?”


    “在我眼裏……”衣笠本來想說違心話。


    “說謊會爛舌頭。”吹櫻詛咒。


    “你長得不錯。”衣笠無可奈何地歎口氣。


    吹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說:“你可別趁我身體虛弱,乘機上我。”


    “你快睡吧,別再胡思亂想了。”衣笠合上手提電腦,站起身子。


    “你要去哪裏?”吹櫻急聲問,所有的矜持一瞬間瓦解。“到門口去,繼續打電腦。”衣笠的原意是想讓她好好睡覺。


    吹櫻一臉依依不舍,喃喃地說:“別走,我不敢一個人睡。”


    “你在邀我上床嗎?”衣笠嘴角斜撇,佯裝色迷迷地問。“隻怕你不敢上。”吹櫻不疾不徐地諷刺。


    衣笠把椅子拉到床頭坐下,“我是不敢,我坐這兒陪你好了。”


    “咦?你突然變這麽溫柔,是不是跟有競爭者出現有關?”吹櫻揶揄道。


    “我數到三,你再不合眼,我就出去,一……”衣笠臉色鐵青地威脅。


    看他臉色這麽懷,吹櫻不敢違抗,乖乖地合上眼。


    但衣笠還是一臉的難受,他的心思被她說中,他覺得很沒麵子。身為名偵探,他很少在辦案時流露出私人情緒,可是他的克製力卻越來越薄弱,他知道自己幾乎快不行了。


    西荻吹櫻,她就像一朵罌粟花,有見過罌粟花的人就會明白,罌粟花是寶藍色的,非常美麗,若不是果實有毒,被自認清高的道德家看不起,否則罌粟花才是最有資格的花後。但他也是自命清高的一分子,所以他絕對不能喜歡上她。


    望著她細如絲綢的臉蛋,他好想伸手撫摸。他驟然起身,站在窗前,掙紮的表情映在窗上,片片的雪花飄落在倒映的臉上,仿佛替他垂淚似的;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動了情,可是“西荻”這個惡名昭彰的姓氏令他退縮、令他痛苦不堪。


    老天爺真是太愛捉弄人了,要塑造幾對羅密歐和茱麗葉才甘心呢?


    一聲聲夢囈似的呼喚,從他身後傳來:“雅人……”


    “你是不是做了噩夢?”衣笠心緊緊地一擰,坐在床邊。“我夢到凶手拿圍巾勒住我脖子。”吹櫻脆弱的眸裏有著害怕。


    衣笠情不自禁地摟緊她,“別怕,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


    “凶手一天不被捉到,我就一天不安心。”吹櫻枕在他肩上,淚緩緩地流下。


    衣笠保證地說:“我會在一星期之內捉到凶手的。”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吹櫻抬起臉。


    四目凝望,有如天雷勾動地火,兩個人同時感受到那股燃燒的熱力。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他們隻是自然而然地靠近,越靠越近,先是鼻尖碰到鼻尖,接著很有默契地男左女右,四片唇瓣接觸,輕輕地、溫柔地、小心翼翼地在彼此唇上摩挲,然後彼此打開唇瓣,探入甜蜜的芬芳裏。


    他的身體貼得好緊、好緊,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結實的胸膛,一股熱流竄過全身。這是她的初吻,她好興奮,她的心在旋轉,她的手環住他的頸項,起伏的胸部像柔軟的浪花擠壓著他,令他的身體迅速地亢奮起來。


    突然,一聲開門聲響起,兩人立刻分開,一個護土拿著血壓計走進來;護士佯裝什麽也沒看見,機械化地走到床邊,將血壓計的皮帶係在吹櫻手臂上。


    衣笠雅人則是一聲不響地走進浴室,用冷水潑臉,雙手自責地拍著臉孔。


    他是怎麽了?中邪了嗎?幸好護士來得及時,不然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從浴室裏傳來打巴掌似的響聲,吹櫻好想掩住耳朵,假裝沒聽到。


    她知道他後悔了,都怪這個討厭的護士不請自來;更可惡的是,她居然還用輕蔑的眼神,語帶諷刺地教訓她,“血壓很正常,但心跳快了一點。”


    吹櫻當然明白,以衣笠雅人的長相,沒有一個女人見了不喜歡他。哼,這個護士自以為自己長得可愛,就想跟她搶衣笠雅人?!門都沒有,她也不去打聽一下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誰,她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辛苦你了,你叫什麽名字?”吹櫻桃高眉尾問道。


    “我叫永作夏子,有什麽事嗎?”護士不知大難臨頭地回答。


    吹櫻皮笑肉不笑地說:“沒事,我叫吹櫻,西荻株式會社的千金。”


    “對不起,西荻小姐,我來得不是時候。”護士駭白了臉立刻認錯。


    “你知道就好,還不快滾!”吹櫻話一說完,護士人也不見了。


    衣笠從浴室走出來,眼神下意識地看向病床,“這護士做事真粗心,血壓計竟忘了帶走。”


    “你還好吧?!”吹櫻的目光緊緊纏著衣笠雅人,充滿著濃濃的情意。


    衣笠撇清地說:“剛才的事是個意外,你別放在心上。”


    “你說什麽?”吹櫻受到震撼似的身子搖晃。


    “請你忘了剛才的事。”衣笠麵無表情地回答。


    “我要出院。”吹櫻滑下床,無法忍受他冷漠的嘴臉。


    衣笠擋在她麵前,“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去。”


    “我現在就要出院。”吹櫻大聲吼叫。


    “不行。”衣笠想將她拉回床上,但手卻不敢妄動。


    “為什麽不行?”吹櫻恨恨地瞪著他,強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衣笠訥訥地說:“因為凶手很可能就在外麵,你出去無異是自尋死路。”


    “我寧可被他殺死,也不願跟你獨處。”吹櫻心意已決。衣笠低聲下氣地央求:“大小姐,算我求你,別無理取鬧。”


    “我愛怎樣就怎樣,你管不著。”吹櫻繞過他,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守在醫院的便衣刑警,看到她氣衝衝的模樣,誰也不敢攔住她,反正有衣笠雅人跟在她身後,應該不會出什麽亂子;不過他們比較替衣笠雅人擔憂,因為他老是惹西荻小姐生氣,這事若傳到西荻老爺耳中,後果堪憂……


    西荻吹櫻毫不考慮地坐進停在一旁的警車,命令刑警開車。


    但衣笠雅人一個箭步,擋在警車前,命令刑警下車,由他來當司機。


    在市區繞了幾圈,她的視線一直望著窗外,他也不說話,兩人各有各的心事;但他們的心事是一樣的,回憶剛才的吻。隻不過一個想繼續,一個想結束,兩人彼此算計如何才能戰勝對方?到底是黑道接班人?還是大偵探會贏?連老天爺都拭目以待,這場愛情戰爭,究竟誰才會是最後贏家呢?


    回到警察宿舍,吹櫻看似疲倦地鑽進被窩裏,衣笠則呆坐在暖桌前。


    暴風雨來之前總是會有一陣寧靜,衣笠雅人越想越不安,她雖然背對著他睡覺,但他相信她根本沒睡,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陰謀詭計?不管她了,為了防範這個女人強暴他,他已經四天沒洗澡,快要成“仙人”了。


    他毅然地拿出換洗衣物,走進浴室,放了一缸子的熱水。


    真舒服,他全身像燙紅的蝦殼,可是門外卻出現惱人的敲門聲。


    “衣笠雅人,你快開門。”吹櫻的聲音很急迫,仿佛突然尿急似的。


    “你要幹什麽?”衣笠才不輕易地上當,他壞心地巴不得她得膀胱炎。


    吹櫻惶恐地說:“我的枕頭下有一朵壓扁的玫瑰花。”


    “老天!這麽說,凶手有可能來過這裏。”衣笠從浴缸裏跳起來。


    “我……好怕,你快出來保護我。”吹櫻顫著唇,連話都講不清楚。


    “我先把衣服穿好。”衣笠急急忙忙地穿上四角內褲。


    “啊!”吹櫻驚呼一聲,傳來像是撞到桌角的聲音。


    “怎麽了?”衣笠趕緊打開門,衝出浴室。


    “我騙你的。”吹櫻好整以暇地坐在桌上蹺腿。


    “你遲早會成為被狼吃掉的放羊孩子。”衣笠惱羞成怒。


    吹櫻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你的身材挺不賴的。”


    “當心長針眼。”衣笠氣急敗壞地罵道,他怎麽會笨到一再上她的當!


    “別氣,氣壞身子,我會心疼的。”吹櫻上前,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當她的手一接觸到他濕滑溫熱的肩膀,她恍惚失神了。


    此刻他赤裸上身正散發著熾焰,她雖然接受修女教育,可是她的心卻如蕩婦般燃燒,十指從他的肩膀滑下,誘人地撫摸他的胸膛,但他卻抓住她的雙手,“你真不要臉!”


    “你怕我勾引你?”吹櫻決心要突破他的防線。


    “我天不怕地不怕,怎會怕你!”衣笠嗤之以鼻地轉過身。


    吹櫻一個箭步擋在他麵前,不許他逃避她,“證明給我看。”


    “這種事不需要證明。”衣笠表麵上不為所動,其實心裏小鹿亂撞。


    “你怕我。”吹櫻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半是誘惑、半是嘲諷。


    “我不是怕你,我是看不起你。”衣笠僵冷著臉。


    “我不信,我要看你的意誌力有多強。”吹櫻雙手環住他的腰。


    衣笠感到渾身軟弱無力,連推開她的力氣都沒有,“你真該去做妓女。”


    “你想做我第一個客人嗎?”吹櫻眨著眼睫,知道他瀕臨崩潰邊緣。


    “你鬧夠了,當心玩火自焚。”衣笠的意誌力開始瓦解。吹櫻在他耳邊輕語:“如果我不是處女,凶手就不會殺我了。”


    “我可不想做你第一個男人,西荻小姐。”衣笠呼吸不能控製地急促。


    吹櫻露出了微笑,更進一步地大膽挑逗他,“叫我吹櫻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推開她是輕而易舉的,可是他的身體不準他那麽做,他陶醉在她雙手愛撫他身體的快感中;當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貝齒輕咬著他的耳垂,他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想要抽身而出已經來不及了。


    如羽毛般輕柔的愛撫從他胸部滑到腹部,她沒有經驗,完全是憑著直覺進行;這跟她原本的計劃並不相同,她本來隻是要他欲火焚身,然後就停止。可是她喜歡上摸他的感覺,她更希望他也能撫摸她,她的欲望迫切地燃燒起來。


    “你好像已經快受不了了!”吹櫻被他推倒在地,眼裏仍然充滿情欲。


    “別再碰我了,再這樣下去,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衣笠咆哮道。


    “知道,後果就在床上。”吹櫻站起身,直勾勾地看著他。


    衣笠近乎立誓地說:“我是絕不會娶你的。”


    吹櫻不屈不撓地說:“我娶你,我會負責到底。”


    “算我怕你好不好,請你放過我。”衣笠有生以來第一次投降。


    “你難道不覺得這是解救我最好的方式?”吹櫻走近他。


    衣笠像隻被貓追的老鼠,直往後退,“你去找別的男人。”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吹櫻臉上有得意的笑容。


    衣笠潑冷水地說:“我跟你相反,除了你,我誰都可以要。”


    “那就試試看我們誰的希望會實現。”吹櫻一副餓狼撲羊般撲向他。


    反了!反了!女人撲倒男人,這像話嗎?對流著黑色血液的西荻家人來說,這是很正常的,因為西荻家的人天生就是獵人,即使吹櫻的爸爸和伯父,甚至是表哥們都沒在黑道打滾,但他們在各行各業中都是佼佼者。


    衣笠雅人因一時驚愕,忘了自己是個男人,有足夠的力氣扭轉情勢,他愣愣地望著她俯低頭,將唇覆在他的眉上、眼皮上、鼻尖上,然後是他的唇上……溫柔中帶著熱情,他不能自已地回應她,吸吮她喉中狂野的欲火。


    他的理智不僅一次警告他快停止,可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他的手指在她背上遊走,渴望地鑽進她衣服裏。


    其實他早就想這麽做了,以他銳利的雙眼,不難看出她有一具姣好的身材,但他沒想到感覺如此美好;他禁錮已久的情欲像是破堤的洪水般將他淹沒,他想要她,想要更多,想要她的全部……


    “說你愛我。”吹櫻性感而低柔地喃喃要求。


    衣笠倏然清醒,雙手急速收回,“不,你配不上我。”


    “我哪一點配不上你?”吹櫻跨坐在他身上,猛地退去上衣。


    “你在幹什麽?”衣笠瞪直眼,他的目光無法從她完美無瑕的身體移開。


    “讓你看清楚我身上有沒有缺點?”


    衣笠用力地別過臉,“你這麽做,是作踐你自己。”


    “不會,我喜歡你。”吹櫻躺在他身上,像隻小貓似的緊緊倚偎著他。


    “別說了,我不喜歡你。”衣笠想要推開她,但雙手卻貪婪地圈住她。


    吹櫻得逞地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會抱我抱得這麽緊!”


    “是你自己要投懷送抱,刺激我的男性荷爾蒙。”衣笠緊繃著臉。


    吹櫻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快抱我上床,我冷得全身發抖。”


    理智和情欲在衣笠雅人的腦中拔河,他的眼裏有明顯的掙紮痕跡,經過一番內心交戰後,他坐起身子,照她的意思,把她抱在臂彎裏;可是卻是將她重重地扔到床上,拉起床尾縮成一團的被子,蓋住她全身,“你乖乖睡吧,我要去穿衣服了。”


    “你沒種。”吹櫻冷一言冷語地譏諷。


    “真美還躺在冷藏櫃裏,想想她的心情吧!”


    “我恨你!你居然在這時候提真美……”吹櫻傷心欲絕。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這是讓你冷靜惟一的辦法。”衣笠走進浴室。


    這一次是他的理智戰勝了情欲,但下一次呢?他根本不敢想還有下一次。


    西荻吹櫻這女人真是可怕,意誌力比男人還強,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男人能克製她?他搖了搖頭,連他都快招架不住,恐怕很難找到比她強的男人;目前對付她最好的辦法,就是溜之大吉,不過這要等到抓到凶手之後才能逃。


    看來他得趕快將凶手繩之以法,不然他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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