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都過去了。  “你想說的隻有這個嗎?”傅予寒說完看了他一眼。  聞煜一時沒出聲。  見他這樣,傅予寒嘴角一抽,抬腿就想離開:“那我走了。”  “誒,別,”聞煜一把將他拉了回來,“小寒!跟我在一起吧!”  傅予寒垂眸看著他拉住自己的手,沉默。  “不要。”半晌,他說,“我還是生氣。”  “你到底在氣什麽啊?”聞煜無奈了。  “你以前就問過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那時候我覺得你是開玩笑,後來才發現你是認真的。”  “你早就發現了?”聞煜一愣,“那你怎麽不說?”  “就是因為發現你是認真的才不說的。”傅予寒抬眼,長出一口氣,“我自己都沒整理好自己,就算問了,能給你什麽回應呢?”  成年禮那晚就想過要問,轉念一想又沒必要。  對方是認真的,他怎麽可以不認真。  聞煜啞然——他根本不知道傅予寒曾經想過那麽多。  “這段時間,我買了新的速寫本,畫了你。我不想畫一樣的東西,楊帆那些畫都是我想象出來的,但關於你的畫,都是‘日記’。”傅予寒抿著唇,眼神飄在別處,聲線冷淡,“我在楊帆在的地方,把我畫的他都給燒了……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儀式’——”  他深吸口氣,“‘我整理好了,我想靠近你。’——但是你……聞煜。”  他終於把眼神轉了回來,盯著對方,眼角帶著一圈隱而未發的微紅。  “你寧願瞎吃醋,寧願生悶氣也不肯多問我一句,那我就想問問你——”  “既然都喜歡我了,為什麽不肯多相信我一點呢?”  “小寒……”聞煜抓著他的手,迫切地想要說點什麽。  “告訴我你在吃醋很難麽?哦,單方麵喜歡一個人,永遠不說就永遠不會被拒絕,幾乎立於不敗之地,這感覺我懂,我就是這麽熬過來的。”傅予寒一哂,“也對,畢竟之前我也拒絕過你好幾次,是我活該——隻是我以為,我們每天都在一起,你至少能感覺到我也不是那麽無動於衷……”  話音越說越低,傅予寒終於說不下去了。  他輕吸了下鼻子,轉身便走。  聞煜回過神,撲上去從背後攔腰抱住他——  “鬆手!”傅予寒皺起眉,試圖扯開他那兩條鐵箍似的胳膊。  掙紮間,手心觸摸到一個觸感冰涼的硬物,他低頭一看,竟然在聞煜手腕上看到一塊幾乎一模一樣的手表,跟送給他的那塊合該是一對的。  冬□□物厚重,先前他藏在袖子裏,傅予寒沒看見。就像那根他不知道戴了多久的滴膠球項鏈。  聞煜總這樣,在暗地裏做完一切,不願邀一句功。  話又說回來,究竟是“不願”,還是“不敢”呢?  “不鬆!”聞煜磨著牙,“我知道錯了,小寒,是我的問題,讓你受委屈了……我改行嗎?你叫我少喝酒,叫我活得真實一點,我都有在努力聽啊!”  傅予寒動作一頓。  “可是你寧願暗搓搓地買情侶表,也不肯多說句話。”他垂眸看著聞煜的手,冷聲道,“放手!”  “不放,”聞煜說,“我不會放開的,我再也不會放開了,你打死我我也不放!”  火氣直衝腦海,傅予寒沒多想,當真反手給了他一肘子。  他這下沒留力,但聞煜這個反射神經一向很強的人竟然沒躲,生生受了他這一下。  “嘶——你真打啊……”腹部受到擊打,聞煜本能弓起了背,疼得嘴角直抽。他緩了緩,鬆開胳膊說:“行,如果你打我能解氣的話,你打吧,我絕對不躲——隻要你別走。”  傅予寒轉過頭,捏著拳盯著他。  聞煜向他攤開手,麵門毫無防備:“來。”  少年醇厚潤澤的聲線、清晨微涼潮濕的空氣、遠處慢跑的陌生人,以及他們偶爾路過時探頭向內張望的視線。  傅予寒眯起眼,提起拳頭走過去。  聞煜深吸口氣,閉上眼睛,做好了挨一下的準備。  腳步聲越來越靠近,直至他身前。傅予寒抬起手——  而後將那道挺拔身影抱了個滿懷。  聞煜一愣,睜開了眼,目光有瞬間茫然。  他腰窄,平時藏在寬闊肩膀撐起的衣服下,有種出人意料的纖弱。  像是一個躲在堅硬外殼中脆弱靈魂。  傅予寒把臉埋了下去,嗅著他衣服上的氣味。  那人用檀香味的洗衣液,檜木味的沐浴露,整個人浸滿木香,像一棵樹,冷硬而內斂。  其實明明是個很柔軟的人,可惜沒人願意一層一層將他剝開——  洋蔥麽?不,氣味沒那麽重。  傅予寒想,這個人大概是一顆椰子成的精,敲開來,清洌甘甜。  “小寒?”  聞煜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麽,又像在確認,“小寒?”  “在呢。”傅予寒被他喊得耳尖癢癢,“叫我幹什麽。”  “你把頭抬起來。”聞煜回抱住他清瘦的身體,輕嗅著他耳畔的發絲,用唇啄吻著對方的耳尖和臉側,“這樣我親不到你。”  “別親不就好了。”傅予寒躲開他惱人的動作,額頭往邊上挪了挪。  “那不行。”聞煜想了想,“你放開我。”  兩人別貼在一起就能親到了。  他想得挺美,誰料傅予寒根本沒懂,冷冷淡淡地飄過來一句:“真要我放開?”  那上揚的尾調裏似乎隱含深意,聞煜被他噎了一下,隨著直覺脫口而出:“不行。”  他頓了頓,因為這個擁抱而被昏了的頭腦稍稍冷卻,一句潛藏在心底的話便悄然冒頭。  “別放開我。”他說,“留下,跟我……在一起。”  傅予寒輕輕笑了兩聲,伸手將他抱得更緊。稍頃,他偏過頭,試著在聞煜的頸側落下一個輕吻。  他在檜木的淺淡香氣中輕輕說著:“煜哥,你要多相信我一點,不要怕,既然我決定留下,我就不會走。”  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自我保護,可以被稱之為“成熟”,也可以被叫作“懦弱”。  敞開胸懷接納世界的坦蕩,可以被稱之為“天真”,也可以被叫作“勇敢”。  聞煜是個懦夫,他要拉著他站起來。  聞煜垂著眸:“這是你對我提的第四個要求……我會努力改的。”  “其他三個是什麽?”  “真實一點、少喝酒,”聞煜笑了笑,“還有學做家務。”  “……”傅予寒有點想笑,“那你做家務了嗎?”  “如果你今晚去我家,我可以疊被子給你看。”  “……神經。”傅予寒捶了他一下,“走吧,回去了。”  早自習開始的鈴聲不久前就已經打過了,操場上慢跑的學生早已離開,隻偶爾還有沒課的年輕老師鍛煉路過。  “小寒!”  摟著傅予寒後腰的胳膊一緊,聞煜強行將人拽了回來,右手插入他腦後手感良好的短發裏,重新親了上去,“等等再回去……”  “唔……”  -  兩人抱了一會兒才離開,操場上早就沒有了晨練者的身影,太陽完全升了起來,操場上一片金燦燦的光。  雪化了,今天是個好天。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塑膠跑道上。  “怎麽了這是,為什麽又不高興啊。”聞煜跟在他身後一米的距離,無奈地說,“我不就說了個讓你晚上去我家麽?以前你都去住,怎麽話說開了反而不願意去呢?陪陪我不行嗎?”  傅予寒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聞煜追上去,站在他麵前。  他們已經離開空樓了,操場上,公共區域,隨時會有人來的地方,他不能直接環住他。  但身體卻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的新男朋友,他整個上半身都向前傾著,像是隨時都要倒在對方身上似的:“不是說好了不會走的嗎?陪陪我又怎麽樣。”  說來也怪,他語氣分明沒什麽起伏,神態也很自然,傅予寒愣是覺得他在撒嬌。  傅予寒想了一會兒,嘴角直抽:“去你家住是沒什麽關係,但是……”  聞煜懶洋洋地:“嗯?”  “明天要上課的,煜哥。”傅予寒委婉地提醒他。  聞煜愣了愣,噗嗤一聲偏頭笑了出來。  好一會兒他才說:“你想哪裏去了,我什麽都不會做的,好吧?今天可是情人節,你回家說不過去吧?”  傅予寒歎了口氣:“好吧。”  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上了條賊船——  好端端的早自習,因為兩人在空樓裏幹的荒唐事生生錯過,傅予寒還來不及心疼自己錯過的英語聽力,走到教室門前已經被英語老師罵了個劈頭蓋臉。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頭一垂生生受著。  聞煜捂著肚子從他後麵走上來:“別罵了,於老師,我肚子疼,傅予寒是陪我去醫務室才遲到的。”他有氣無力地指指自己的額頭,“看在我疼出一頭汗的份上繞了我們吧。”  傅予寒瞥了他一眼。  總覺得話說開以後,聞煜好像突然變得比以前更沒臉沒皮了,這種賣慘的事換從前他應該做不出來——  老於眼珠子一瞪,看著他紅潤的嘴唇,怎麽也不願相信他是病了:“你真肚子疼?怎麽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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