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如果我從現在起改吃素,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殺魚了?」她臉上燃起希冀之色。


    「來不及了。」他獰笑道。


    「那那那……那我再去切蘿卜,你這次要我切幾千幾百條都行,就是不要逼我去殺那條魚啦,拜托!」她死巴著水缸邊,放聲尖叫,「拜托拜托拜托……」


    「行了行了行了!」他耳朵差點被震聾。「不殺魚,可以了吧?拜托你不要再尖叫了。」再被她這樣叫下去,全皇宮都給她吵醒了,到時候若是驚動了皇上,還不知死的是魚還是人呢。


    「籲……」東施施鬆了一大口氣,臉上浮現滿滿的戚激。「謝謝,師父,你真是大好人。」


    「現在又知道要拍馬屁了?」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嗬嗬嗬。」她訕訕然地笑。


    駱揚苦惱的揉了揉眉心,揮揮手道:「算了,看來要訓練你從基本功開始學習,時間絕對不夠,那刀工洗切方麵就由我代替好了。對了,你東家的祖傳食譜呢?」


    「在這裏!」東施施如釋重負地笑了,趕緊掏出隨身攜帶的祖傳食譜,滿麵討好的說:「哎喲,師父,你早想開就對了嘛,靠我是濟不了事的啦。來來來,我們東家祖傳十八套大菜的秘技都在這兒,你隻管拿去用,千萬不要客氣……那我可以去睡覺了吧?」


    「慢!」見她要往外溜,駱揚及時拎住她的衣領,皮笑肉不笑的問;「你要去哪裏?」


    「既然是師父你出馬,這裏自然就沒有我的事了……」她縮了縮脖子,怯怯地望著他,越講越心虛,「不對嗎?」


    「你想得美。」他二話不說就將她押在自己身邊,重重哼了一聲。「你,打開食譜第一頁,我從第一道開始教你。」


    「啊?」她那張臉瞬間像活脫脫吞了黃連般發苦。


    「我瞧瞧第一道是什麽,嗯,‘佳偶天成’湯……」他左手像押犯人似地穩穩掌握著她的頸項、右手指尖輕敲著食譜上的字眼。「這名字不錯,有點意思……以上好雪玉脆藕為底,熬出清甜滋味,再以天麻數片、豔紅枸杞子少許,取其藥香與滋補功效……」


    聽他這麽一念,東施施也忍不住興奮激動了起來。


    「說起我們東家這道前湯呀,那真是好喝得不得了呢!」她一改方才的頹態,開心地解說著,「裏頭還加了軟軟滑滑的豆腐,海味十足的蛤蜊,滋味鮮甜清脆的竹笙和新鮮草話,隻要喝了這湯啊,馬上胃口大開,後頭就算有上百道菜也都吃得下了。」他低頭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排紅小臉蛋!這丫頭,聞煮色變,說到吃倒是比誰都要來勁啊!


    駱揚心底滋味複雜極了,真不知該惱該氣還是該笑好?


    他實在希望她能夠爭氣點,不隻是為了東家,也是為了她自己。


    「不錯,前湯的意義就在於清喉潤口開脾,這道‘佳偶天成’ 還算頗為適宜。」他點點頭,「好,你開始煮吧。」


    「我?」東施施滿滿的興奮瞬間消失,神情陡然一僵。


    「有什麽問題嗎?」又來了,他不禁有些不悅。「這道湯的工序簡單,並不難煮。」


    「我不會。」她吞了口口水,兩手像是有千斤般沉甸甸的,連抬也抬不起來。


    「我……真的不會……我沒有辦法動勺。」


    駱揚臉色微沉,「怎麽不能動勺?你那一日明明就煮了一品轉運鍋,什麽叫作不會?不能?」


    「那天不一樣。」那些都是禦廚們煮的,絕不會有問題,她這才放心攪和在一起的。


    「有什麽不一樣?」她分明就是懶。駱揚心頭怒火隱隱竄動,既不解她為何百般推托,又氣惱她根本就是偷懶不受教。


    世上有哪個人是一出生就會諸種技藝的?


    沒有會不會,隻有肯不肯、努不努力的問題。


    如果有心,沒有什麽是學不來、做不了的;可她自從踏進宮來,口口聲聲,最常說的三句話就是!我不會、我不懂、我不能。


    他身為總禦廚長,都已放下姿態,不借耗費夜晚原可休憩的時間,就為了要調教她成材,能夠憑自己的實力為她東家爭一口氣,奪下這份天大彩頭,可是她還努力不到幾天就全盤放棄……


    那麽他這些天來究竟為她擔什麽心?傷什麽神?


    他深深憤怒了起來。


    「我再問你一次,」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緊繃,「你煮不煮?」


    「……對不起。」她愧疚的低下頭,「我真的不會。」


    「我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不戰而敗的逃兵!」他的聲音因怒氣而淩厲,冷冷盯著她,「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忍心罵你!」


    「我不是因為!」她猛然抬頭,臉色有些蒼白,張嘴欲解釋。


    「你除了說‘ 我不會’ 這三個字外,你還會什麽?」他怒哼一聲。「還是你覺得東家酒樓的生死不足令你牽掛?或是公主的婚宴隻是一場兒戲?二個天大的笑話?」


    不,不是的……她不是這樣的……


    東施施有些嚇壞了,驚悸地望著他。


    「但凡女子為何總被男子看輕?」駱揚冷冷一笑,疾言厲色痛斥道:「就是因為世上有你這種裝笨裝傻裝無辜的女人,不努力發掘自己的實力長才,不創造自己身而為人的價值,鎮日就是當那賴在家裏混吃等死的米蟲,從父家嫁到夫家,巴望從備受寵愛的千金身分變成安享富貴的大少奶奶!就是像你這種人,汙饑了女子的好名聲!」


    東施施臉上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在他眼裏,她竟是這麽不堪的人嗎?


    「如果你想毀了自己和東家酒樓,請便。」她備受打擊的悲慘模樣令他呼吸一窒,胸口莫名絞痛了起來,但他硬生生揮去這該死的憐惜感,眼神越發盛怒而冰冷?「但是不要拖累我禦膳房辛勤煮食備膳的一幹人等。你若認為我是蓄意刁難你,那好,明日一早我替你稟明路公公,就說我禦膳房能力不足,沒有資格協助你東家酒樓襄辦公主婚宴,請你東家酒樓另擇高明。」


    東施施絕望而無助地望著他,想要說點什麽來挽回他的心意,可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


    她的確就是個沒有能力的笨蛋,她的確是在逃避她的責任,的確無法麵對她的恐懼和缺憾。


    她看起來好悲傷……


    駱揚瞪著她,不知怎地,突然呼吸凝窒不順起來。


    可惡!


    明明就是她咎由自取,與人無尤,他莫名其妙心痛個什麽東西?


    不,不對,他不是心痛,他是被她搞到頭痛、胸痛、胃痛!


    「你就好自為之吧!」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東施施瑟縮了下,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盛怒的他,頭也不回地拂袖離去。她頹然地靠在台邊,緊緊握成拳的指節激動得泛白,心口陣陣淒酸……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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