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過《隔離區》的製片人後,梁思喆用手指擋著他的臉穿過人群,那一瞬他手指上很淡的紅酒的味道,掌心微涼的溫度,還有湧到胸口酸澀鼓脹的感覺,隔了很多年到現在他還記得很清楚。


    決裂的那一晚他短暫地睡著了一會兒,然後夢到了梁思喆忽然過來找自己,說他不演曹修遠的片子了,那一瞬他陷入巨大的狂喜,然後本能地覺得自己在做夢。醒來後發現真的隻是一場夢,他對著黑暗發了很久的呆,覺得胸口空落落的。


    再之後的五年,他刻意躲避關於梁思喆的所有消息,談了一段又一段戀愛。周圍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在他麵前提起梁思喆,以至於程端開玩笑說梁思喆和曹修遠是他身上觸不得的兩片逆鱗。


    想想真是荒唐。他無意識地喜歡了梁思喆這麽多年,居然還自欺欺人地一無所覺。


    這些年你在做什麽啊曹燁?三個月前當著梁思喆的麵跟林幻**,一個月前又把秦真真跟梁思喆安排到了一個劇組,做了這麽多荒唐事,梁思喆憑什麽還待在原地等你?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司機回過頭,剛要說拿傘送他出去,卻見曹燁已經推門下了車。


    邁入酒店大堂,門童給他開門,大堂裏等待的客人都朝他看過來。


    曹燁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濕透,看上去有多狼狽。


    算了,再狼狽的模樣也被梁思喆見到過。曹燁拿出手機,給梁思喆撥了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後接通,梁思喆在那頭說:“曹燁?”


    “梁思喆,”曹燁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鎮定一些,“我在酒店大堂,你讓宋清言來接我吧。”


    “你來上海了?”梁思喆像是微微一愣,隨即應道,“好,你等一會兒。”


    掛了電話,曹燁站在酒店大堂發怔。他腦袋一熱就跑了過來,可見到梁思喆之後要說什麽?說我喜歡你嗎?可他好像還沒做好從朋友這一步邁出去,從此變成同性戀人的準備。


    心煩意亂。害怕進一步,也害怕在原地待著,更害怕梁思喆忽然往後退。


    腦中的想法還沒捋清楚,曹燁看見梁思喆走過來了。


    梁思喆沒讓宋清言下來,他自己到酒店大堂來接曹燁了。


    他隻戴了一張黑色的口罩,就那麽朝曹燁走過來,停在他麵前看著他,眼神看上去黑沉沉的。


    酒店大堂零星幾個人轉頭看過來,但梁思喆沒理。


    他賭贏了。梁思喆看著渾身濕透的曹燁想。


    他的少年像個濕漉漉的小狗,正失魂落魄地等著他。


    “去樓上吧。”梁思喆抬手握著曹燁的手腕,曹燁沒躲,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前走。


    電梯裏沒人,他們並排站著。


    曹燁聞到梁思喆身上若有若無的酒味兒,他轉頭看他:“梁思喆,你喝酒了嗎?”


    “嗯。”梁思喆握著曹燁手腕的手鬆開一些,順著朝下探,先是若有若無地觸碰,見曹燁沒躲,然後他握住了曹燁的手。


    幹燥的手心觸碰到濕漉漉的手背,繼而也被沾濕了。


    誰也沒說話,逼仄的空間裏,好像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就當這是一場夢吧,曹燁閉了閉眼,夢裏可以大膽一些,做什麽都可以。


    推門進了房間,梁思喆給曹燁倒了熱水,看著他喝下去,又問他要不要先洗澡。


    站在浴室裏,曹燁把濕透的t恤脫下來,看向那隻剛剛被梁思喆握過的手,溫熱的觸感還沒褪下去,站在原地又怔了好一會兒。


    從浴室出來,曹燁穿了梁思喆的衣服,棉質的白色t恤和灰色長褲,他朝梁思喆走過去。


    梁思喆正坐在陽台的椅子上,麵前擺著一瓶酒和一隻酒杯。那隻酒杯上橫放著一個湯匙,上麵擱著一塊白色的方糖。他一直坐在那裏,像是在有意等他。


    “二十六歲生日快樂。”等曹燁走近了,梁思喆看著他說。


    曹燁愣了一下,他隻記得現在是九月底,卻不記得今天他過生日。


    “怎麽,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了?”梁思喆看著他笑了一下。


    曹燁走過去,坐在梁思喆的對麵。


    梁思喆起身把燈關了,屋裏一片黑暗,然後“嚓”一聲輕響,火光跳躍著亮了起來。


    曹燁這才看清梁思喆手裏拿了一盒火柴。


    梁思喆拿著那根燃燒著的長柄火柴,坐下來,伸過手將火苗靠近酒杯。杯裏的酒頓時燃起了藍色的奇異火光,隻有一兩秒,等到火光寂滅後,梁思喆把湯匙拿起來,將融化方糖倒入酒中攪了兩下,杯中透明的液體變成了一種類似於翡翠一般的綠色。


    “還記不記得那部電影?”梁思喆又劃著了一根火柴,把桌上的蠟燭點燃,看著他說,“約翰尼德普演的,我說過等你十八歲的時候送你一瓶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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