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下來他是沒有什麽時間去想的,因為係統已經抽到了給他的問題。“提問玩家賀呈陵, 你在圈內最討厭的認人是誰?為什麽?”“這是我那天唯一空掉沒答的題。”林深道, “沒想到運氣這麽差,第一個就被問到。那就當給大家送分了。”至此,林深退三步,其他人各前進三步。林深和賀呈陵隻見的距離隻剩短短四格,他隻要轉身回望, 就能看入對方的眼。當然,事實上林深也這麽做了。賀呈陵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現在已經陷入了真正的競技狀態,靠著強烈的勝負心完全可以忽略其他的任何情緒。所以他這一次沒有故意錯開目光,而是看著他,挑了挑眉。他做了個口型,沒出聲,但是林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賀呈陵在對他說,“你看,我馬上就要追到你了。”林深隻是笑笑沒說話,並且在心裏做出回應。“你早都已經追上我了,現在,是我在追你。”兩輪問題結束之後,vivi詢問道,“玩家林深,賀呈陵,溫瓊姿,你們有需要提問的嗎?”“有。”溫瓊姿先舉了手,“我昨天還是掌握了一些信息的,還是提早用了好,不然一會兒就不知道問什麽了。”“那你要提問誰呢?”vivi道。溫瓊姿笑了笑,“還是提問荔和吧,就是第八個問題。你的理想型是什麽?”“啊?”楊荔和顯然很驚訝,她剛才還在想究竟是誰會運氣這麽這麽差,沒有想到就是自己抽到的這個幸運大禮包。“我的理想型啊,就……就是那種沉穩的,有教養,紳士,和善,做什麽事情都很有尺度,會讓你覺得很舒服的那種男生。”童辛然聽了這話打趣,“誒,你這不是就說的是林深嗎?”屁。賀呈陵幾乎要翻出白眼。這些人都不知道林深的本來麵目,所以才能給他戴上這樣的標簽,可是這個家夥,壓根兒不是那樣的人。還有童辛然也是的,不過是理想型,怎麽扯就扯到林深身上了?雜誌采訪多了,錄綜藝也要開始挖坑?“不不不,”楊荔和聽了這話也是立刻搖頭擺手,“辛然姐我可沒這麽說,林老師太優秀了,我對他隻是後背對前輩的敬仰。”“好的,”vivi看楊荔和已經回答完畢,便開口道:“請其他玩家開始判斷。”這一次,林深賀呈陵溫瓊姿三個人都舉了“謊言”牌,隻有隋卓和童辛然舉了“真實”。“為什麽?”童辛然皺了皺眉,楊荔和說話的狀態和語氣都不似作偽,這三個人都舉了“謊言”實在是讓他難以理解。“我們昨天找到了和這個相關的線索,”溫瓊姿笑著說,“所以說已經大概知道了荔和的理想型,反正跟她描述出來的徹底相反。她喜歡的是那種陽光活潑笑容燦爛又有感染力的男生,就像是德國的那個足球運動員,叫什麽托馬斯的。”“托馬斯-穆勒。”楊荔和補全了溫瓊姿的話,“不過瓊姿姐說錯了一點,我喜歡的其實是他廢話多還笑起來一臉褶。”“……”哦,妹子,那你這個口味也很特別啊。這一段結束,vivi剛打算繼續下一輪,從童辛然那兒重新開始,就聽到林深說,“既然如此,我也把這一次的機會給用了吧。”“好,”vivi問,“那請問玩家林深,你要提問誰呢?”林深雖然在回答vivi的問題,可是目光卻已經看向了賀呈陵。“我要提問賀呈陵第一個問題,你和初戀是什麽時候認識的,當時的場景是什麽?”賀呈陵想到了對方會對這個問題耿耿於懷,但是林深算錯了一點,他並不介意在這個場景下講述那段美好過往。“初戀啊,”賀呈陵笑,原本鋒利的眉眼都顯出柔化的色澤,“我初戀在十四歲,柏林。”他頓了頓,繼續道:“那天是六月十三號,有幹燥的空氣和鋪滿了天空的雲,我剛從首都文理中學放學出來,那段時間我家裏有些事情,外加上在學校和別人打了一架情緒不好,走到一條街上坐在一家叫做‘愛德華’的咖啡館前麵的台階邊待了會兒,有個女孩子剛從咖啡館裏出來,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披著及腰的金色長發,又瘦又高,看起來跟我年齡差不多,她看我那樣子就把她手中抱著的書遞給我了,還說了些話安慰我。不一會兒下小雨了,她就走了。嗯……大概就是這樣。”林深覺得賀呈陵含糊許多東西,什麽書,以及女孩說了什麽,最重要的是,他當時到底經曆了什麽,才將這樣一件小事當做救贖記掛到現在。他腦海中又回想起那天他們交談是賀呈陵說過的話。他說“根也會有衰老死亡,腐敗爛掉的時候,隻不過它來的太早,一度可以逼瘋一個少年人。”他又將那種心情比作“沙漠中的旅人瞧見了一泓清泉,潦倒了半生的異鄉客終歸故鄉,執著的觀星者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要追尋的那顆星星。”他還說那是“無路可走的境地”。可是,那隻是十四歲的賀呈陵,最多不過是文理中學十年級,是什麽東西能夠如此這般,壓的他喘不過氣來,費力掙紮到連水中蘆葦都要抓住不放開。但是這個疑問,林深都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賀呈陵不會回答,至少現在不會。他為自己塑造出了一顆無堅不摧的心髒,外殼是用一層層的疤痕磨成,包裹著柔軟的內裏,在確保安全的時刻才展露一二。他隻是想,那個叫做“愛德華”的咖啡館,他父親盧卡斯工作的學院不遠處就有一個。他們共同生活在柏林,呼吸著同一片空氣,隻相差一歲多的年紀,他們完全可能有過擦肩而過的時候。如果他小時候經常去盧卡斯工作的施奈勒大街104號的恩斯特-布施戲劇學院,如果他很喜歡喝咖啡,那個安慰了賀呈陵,給了賀呈陵一個新的柏林,一條無路可走時的能夠走通的路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他,他會不會給他更多力量,讓他能夠更加磊落曠達。又或者,如果他早就知道他會愛上一個這樣的賀呈陵,他就根本不會去貪圖所謂的緣分運氣和擦肩而過,他會一直守在那裏,等他過來,然後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沙漠中掙紮的旅人,難尋故鄉的異鄉客,半生都沒有看到星星的觀星者。這個世界殘酷冷漠,腐敗肮髒又瘋狂,但總會有甘泉,故鄉和星辰。這些東西根本不在別人身上,也不需要其他人才能帶來,它們都長存於靈魂之中,隨生命產生,隨生命死寂。它們屬於賀呈陵,永永遠遠,永永遠遠不會離他而去。可是林深這樣想,不代表別人也知道一些情況,比如此刻,隋卓已經開始詢問,“你的德國女孩,她給你的是什麽書?”“《惡時辰》,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惡時辰》。”林深忽然間明白了賀呈陵最初喜歡《惡時辰》,而後仰慕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緣由,那不過隻是一個少年人在繁多冗雜的事物中找到的一份與他的好姑娘相互連接的客觀存在。他借著那些書,回憶再難尋回的夢,順帶著仰慕沉醉於孤獨。而林深他自己,甚至還用過這份客觀存在來接近賀呈陵。嗬。命運果真是如此具有戲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