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叢愉刻意忽略太傅的反應不去看,平心靜氣道:「太傅,關於定北候的事情,皇上必然也察覺出不妥來所以才會設法尋回薑鬥,可如今薑鬥進了詔獄不過一夜就死在裏麵,這其中難道沒有蹊蹺?」


    聞言,太傅對著身邊的小童說道:「徒兒送客吧。」


    魏叢愉一慌,脫口而出道:「沈家百年忠骨,嶧城三萬將士,太傅就眼睜睜的看著這樣不公之事發生麽?就連沈家最後一點血脈也不肯留下麽?沈家之後謝家獨大,到那時,謝餘是否能如定北候一般對君王,對大梁都忠心不二。」


    「太傅我手中有證據,有薑鬥當日調動糧草時的文書。」


    「丫頭,聖意如何豈能是你隨意揣測的,你可知道妄議朝廷命官罪當幾何?」


    魏叢愉聽完太傅的話,從懷裏取出從王氏那裏拿來的調動糧草的文書遞到他麵前,神色凝重道:「太傅,我想問太傅一句人心幾何?眼下是沈家出事,魏家牽涉及其中,下一個又當是誰,如今北狄隨時可能大軍壓境,到那時大梁可還有大好男兒衝鋒陷陣?」


    「太傅,魏叢愉雖為女子不能上陣殺敵,但卻也知道一腔熱血當報效家國,如今我所做一切不過是想護住我的家人,護住自己的良心,有何不可?」


    太傅聽她說完,那雙看透世間萬事眼裏閃著光亮,太傅年邁,眼睛已然渾濁不再清明,但此刻的眼神卻是無比堅定。


    「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懂,本太傅也懂。」太傅說罷,由著小童扶自己起身走到魏叢愉麵前,「回去吧,魏將軍果然教女有方。」


    魏叢愉已將自己能說的,該說的都說完了,剩下的事情且隻能看天意。


    魏叢愉本以為上輩子沈寂襲爵做了定北候時並沒有人替他說情,隻是皇上不忍罷了,可如今皇上似乎聖意有變。


    保住已經名存實亡的定北候府,還是要保住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皇上已然做出選擇,隻是不夠堅定罷了,此時若是有人出言勸阻,那這個人除太傅之外再無更好的人選。


    隻是魏叢愉不知,上一世同樣也是太傅為沈寂說情才免遭死罪,隻是無人知曉罷了。


    魏叢愉離開後,小童為太傅換著朝服,不解的問道:「師傅明明之前就打算進宮為定北候一事求情,為何方才還要閉門謝客,對那魏小姐也是十分冷漠?」


    太傅一笑,抬手在小童的頭上按了按道:「這些事本就是該我們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來做,這會誰沾上定北候的事,都是要倒黴的。」


    「那師傅不怕麽?」


    太傅沉默不語,接過官帽戴好,邁步離開時才道了句:「死有何懼,國將不國才讓人心生寒。」


    王璐瞧見太傅穿著朝服進宮時,就已經察覺出有些不妥,忙上前請安道:「太傅今兒怎麽進宮了?」


    太傅年邁早該辭官,是皇上以太傅之名以奉帝師,但太傅遠離朝堂,閑事不理。偶爾進宮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或是召見。


    太傅對著王璐拱了拱手,問道:「誰在裏麵?」


    王璐見狀,立刻躬身回禮,太傅見了皇上也是不用行大禮的,王璐哪裏敢受太傅的禮,忙攔下太傅說道:「這可使不得,」又往內殿裏瞧了一眼,壓低聲音:「不瞞太傅,謝餘謝將軍正在裏頭。」


    太傅點點頭,沒在搭話,他如今人就候在殿外,待會謝餘出來時便會看到,隻是這會聽王璐的語氣倒像是特意給他提個醒。


    大殿後頭有一片翠竹林,冷風穿過,竹葉沙沙作響。


    太傅抬眼往那處看去,不知為何被這燥人的聲音弄的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就在此時,謝餘從大殿內退出來,看到太傅時愣了一下,躬身道:「許久不見太傅,太傅一切可好?」


    太傅的手還攏在袖子裏,見到謝餘時也隻是臉上帶了笑意,並未動作,「勞將軍記掛,一切尚可。」


    謝餘麵色不佳,再看到太傅時更是陰沉兩分,王璐從大殿裏通傳出來時見此情況,往前挪了小步抬了抬聲音道:「皇上請太傅入殿。」


    謝餘這才眉頭一鬆,沉聲道:「皇上召見,下官就不多做耽擱了。」


    「謝將軍好走。」


    太傅盯著謝餘的背影皺了皺眉,轉身跟隨王璐進了內殿。


    「臣,拜見皇上。」太傅俯身跪在地上,向皇上行了個大禮。


    皇上盯著太傅剛要起身去扶,起身的動作到一半停住,片刻後又坐了回去,端詳著太傅道:「太傅快快請起。」


    太傅跪在那裏沒有動,微微抬頭看著皇上平靜道:「皇上,臣今日來是向皇上進諫的。」


    皇上抬手將身邊的太監打發出去,提高聲音問道:「太傅這是要進諫還是要逼迫朕?」


    皇上見他沒有反應,歎著氣說:「太傅久不理朝中之事,今日來想必是為了嶧城之事。」


    皇上刻意避開定北候三個字不提,是在給太傅留著可以轉圜的餘地。


    太傅抬頭目光落在皇上袍上的龍紋上,語氣堅定道:「皇上,臣為定北候一事而來。」


    「太傅!」皇上皺眉提高聲音說道:「關於定北候一事,朕已經有了決斷,若是太傅為此事而來,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皇上這是在養虎為患,沈嶽忠一死北狄對大梁之前諸多忌憚便不如從前,若是大軍壓境憑謝餘之力能否抗衡?皇上隻要定北候的血脈還在,就永遠有可以製衡謝餘之人。」


    太傅說到此得,停頓下來,狠了狠心道:「皇上忌憚沈嶽忠多年,可心中對沈嶽忠人品自是認可,所以這麽多年來將他放在北境獨留幺兒在京中,可若有朝一日皇上也這般忌憚謝餘,即便是將謝衍扣壓在宮裏,皇上心裏又能有幾分定穩?」


    「荒唐!」皇上暴怒,氣息不穩起來,顫抖的指著太傅罵道:「以太傅之言我蕭家的江山難不成離了沈嶽忠還要亡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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