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的目光一直都是明亮,這樣的相貌不管走到哪裏都不能讓人忽略,可他大多數的神色表情裏都是充滿不羈和譏諷,而此時此刻的沈寂才更像定北候。


    魏叢愉抿了抿唇,牽著韁繩打馬向前:「沈寂,我信你。」


    她信他。


    沈寂看著她的背影明白過來她話中的意思,策馬奔騰的女子像灼熱的烈火,雖是性子清冷卻總能讓人感受溫暖。沈寂很少見她穿的那般豔麗,然而每次見到都覺得驚豔。他緊鎖的眉頭徒然一鬆,淡淡的恩了一聲。


    魏叢愉已經走遠,沈寂的這話她必然聽不到,可偏在這個時候魏叢愉像是感受到什麽似的回頭看了一眼。


    沈寂的身影早已經看不清楚,魏叢愉笑自己多心未再多想。


    魏遠澤去了北境,謝勇的事情就再也拖不得,處置了謝勇和嶧城有關的一切才算是塵埃落定。問斬謝勇的事情終於敲定下來,皇上到底還是考慮謝餘的感受,沒將此事拖到年下。


    謝家喪儀期間,沈寂不請自來與鳳瀾同來祭奠。


    如今沈寂是皇上親封的定北候,再不是從前京中隻知享樂的紈絝公子哥兒,謝府的下人見他來此並不敢攔著。


    謝餘聽聞沈寂前來,登時火冒三丈直奔靈堂方向。


    前來吊唁的賓客聽到這樣的消息,頓覺不妥,紛紛隨著謝餘往那處趕。


    沈寂如同尋常那般,身著素衣未戴玉冠,卻隻是用一縷紅綾係於發頂。


    眾人見此議論紛紛,沈寂家中遭此大變,這浪蕩的性子卻不改半分,老候爺和他的兄長們尚在孝期,他居然就敢穿紅戴綠毫不知恥。


    這些聲音並不小,沈寂卻全然不放在身上,略微低了低身對著一旁的鳳瀾說道:「讓大嫂受苦了,要和我一起被人議論。」


    鳳瀾搖了搖頭,直了直身子露出難得的笑容平靜道:「無妨,即是定北候府的人,這點流言自然無懼。」


    謝餘麵色枯黃,眼下泛青。謝勇的死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本就傷心眼下看見沈寂,焉能不怒,謝餘伏在靈前哭罵道:「沈寂!今日是我兄弟喪儀你有何麵目前來吊唁!」


    謝餘話音剛落,就聽到謝勇的遺孀嚎啕出聲,眾人不免受這樣的氣氛感染對沈寂生出幾分怒意來,安慰著謝餘一家看開一些。


    沈寂瞟了他們一眼,麵色清冷,沉聲問道:「我為何沒有麵目前來?」


    「你!」謝餘被他問的無言以對,他原本想指責沈寂是害死他弟弟的凶手,想問問沈寂為什麽不死在詔獄中,可這些話隻能是恨在心裏,不能宣之於口。


    他是皇上應允襲爵的,質疑他,便是再同皇上抱怨。


    沈寂一手負在身後,一手端於胸前,食指的指腹在扳指上輕輕的摩挲著。


    忽地輕笑出聲,轉首問道:「怎麽謝將軍說不出來話了麽?既然說不出來那便是不打算同本候算帳了吧?」


    他如此狂妄氣的謝餘緊咬著牙:「沈寂你別太放肆,定北候?哼,一個隻知道流連風月的定北候,我謝家未放在眼裏。」


    這時,鳳相上前拉了沈寂一把,勸和道:「賢侄,今日是人家的喪儀,你在此時鬧事實在不妥,既然你也是來吊唁的就去上柱香聊表心意吧。」


    沈寂睨了他一眼,並未搭腔。


    鳳相有些尷尬,將視線落到鳳瀾身上,鳳瀾倒是乖覺上前兩步給鳳相請安道:「見過父親。」


    鳳相點了點頭,收回視線昂起頭:「鳳瀾,你眼下尚算定北候府的人,不若好好勸說一定沈寂。」


    鳳相提及沈寂並不以定北候相稱,就說明鳳相打從心裏就不認可,鳳相與沈家尚有姻親還如此稱呼,他們素來與謝餘交好,自然是看謝餘的反應。


    鳳瀾聽了這話忍不住皺了皺眉,抬頭看向沈寂道:「小叔,既然人家並不歡迎咱們,小叔就快些將想做的事情做完,咱們也好回府,出門前我叫人備了些好菜莫耽擱太久。」


    鳳相隱隱的覺得鳳瀾這話裏有些不勁,正想開口就看到沈寂從晏青手裏接過一張弓來。沈寂進來時,眾人的注意力皆在沈寂與鳳瀾身上,竟無人注意到身旁跟著的護衛。


    沈寂將弓拉滿對準謝勇的棺木,冷聲道:「謝勇戕害同僚,好占軍功致我父兄慘死,其罪一。」


    「臨陣脫逃,攔截戰報,不顧百姓死活,其罪二。」


    「勾結其兄,欺君罔上,意圖不軌,其罪三。」


    沈寂每述罪一樁就射|出一箭,前兩箭正中謝勇的棺木中間,而這最後一箭直奔著謝餘的麵門而去。


    謝餘雖是僥幸躲過,但箭矢穿發而過,發冠掉落在地。


    沈寂抬手將那張弓捏碎,明亮的眼中充滿殺意。


    「以此弓為證,辱我父兄者,必誅之!」


    沈寂說完就帶著鳳瀾徑自離開,剛走了幾步腳下一頓,揚手將頭上的那抹紅綾束發扯下扔在地上。


    「今日與我而言是喜事,與我父兄而言亦是好事。」


    謝餘又驚又氣,幾欲昏倒,這樣的場合實在容不得再出亂子。


    處理了謝勇的喪儀之後,謝餘就進宮同皇上大吐苦水,說到氣憤之處不免失儀落淚。


    謝餘老淚縱橫,抬手遮住臉悲痛的說道:「皇上,沈寂那廝欺人太甚,論長幼我與他父親年紀相差無幾,論資曆臣也在他之上,他竟然當眾削落臣的頭發,他是想殺臣啊,皇上。」


    「臣死倒不打緊,隻是皇上沈寂剛襲了侯爵便這般猖狂,日後必然不服管製,臣今日便是先例啊。」


    說罷,謝餘雙手置於頭頂衝著皇上跪拜下去。


    皇上聽的這些隻覺得腦仁生疼,那日的事情不必謝餘親自來說就已經知曉,眼下不得不安撫著謝餘:「謝愛卿這是做什麽?還不快起來,你的委屈朕自然知曉,隻是那沈寂一向無禮慣了,想來也就是說說而已,未敢生出什麽事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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