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從安挑了個評委後麵的正中間位置。  剛坐定,耳朵就捕捉到了他天天念的名字——鬱久。  “鬱久……竟然有鬱久,是鬱久?!”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教授翻著選手名冊,語氣中的震驚不似作偽。  “什麽?!怎麽會?!”  “這麽多年了,他去哪兒了?”  藺從安蹙眉。  鬱久……很有名嗎?  評委席有二十多人,都是各大高校最權威的教授,他們將給出公平公正的判斷,決定選手的去留。  古典音樂圈不大,這些教授早就互相認識了,平時聊天打屁嗑瓜子的,隨性得很,但今天,氣氛卻變了,因為鬱久的名字。  鬱久,這個名字他們都忘不掉。  當年以十二歲稚齡打敗許多十六歲的大孩子,是名副其實的天才。他那時被媒體授予稱號:鋼琴神童。  總有些領域裏,每隔幾年會出現一兩個閃耀的星星,他們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享受天時地利人和的順遂,然後成為別人眼裏的可望而不可及。  鬱久曾經就是這樣的傳說。  在他最風光的時候,同期的所有同齡人都黯然失色。  誰都沒想到,他的坎坷才剛剛到來。  之後他銷聲匿跡十幾年,除了圈內人,沒有人還記得。  業餘組的候場區可謂是群魔亂舞。  青音賽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初賽暫時不設直播,但也有攝像機全程多角度錄像。  如果你進到下一輪,前麵的比賽內容就有可能被剪成素材,放進後期的直播裏。  許多人為了關注度而來。  前幾屆有人為了博眼球,把自己打扮得千奇百怪,後來紅了。  從此以後,業餘組的比賽常常變成萬聖節聚會或者百鬼夜行。  鬱久一眼掃過去,有穿女裝的男人,有頭戴博士帽的眼鏡妹,還有……那是啥,蜘蛛俠?  鬱久暈頭轉向,是不是自己跟不上時代了?  “嘿兄弟,你怎麽也不穿奇形怪狀的衣服?”有個男生湊過來,想跟鬱久聊天:“我告訴你,你做對了。在別人都穿的時候不穿,才是今年真正的奪眼球!到時候評委覺得我們尊重古典音樂,說不定會有個好印象呢?”  鬱久看看自己剪裁得體的白襯衫黑西褲,還有藺從安早上給他配的領結和胸針……  他臉微微一紅,回過神來:“穿什麽無所謂吧,彈得好,一切都不成問題。”  “噗嗤——”旁邊有個胖子嗤笑一聲:“又是個會吹牛逼的,還彈得好~~你這麽好,怎麽不去專業組?”  鬱久撇撇嘴,懶得跟他爭論,倒是那個搭話的兄弟嘿嘿一笑:“不是音樂學院出身也不代表就一定不好啊?不然這個大賽不要設業餘組好了……兄弟別理他,他既醜還酸。”  有幾個人看著熱鬧,聞言都笑出聲來。  胖子臉一陣紅一陣白,憋了半天氣,才說道:“我看是你們沒有自知之明!”  他指指外麵那些攝像機:“誰不知道大家來幹什麽的,來出名的唄!因為現在有關注度和電視轉播,什麽牛鬼蛇神都來露個臉,最多走到複賽。你看什麽時候業餘組的人能在決賽拿到名次的?別做夢了!”  周圍沉默了。  胖子說的也是事實,畢竟業餘組練的時間短,沒有牛逼的師承,在決賽上沒什麽競爭力。很多人衝著上電視來,這才把自己打扮得奇奇怪怪來吸引人。  鬱久不置可否。  不一會兒,廣播開始點名,業餘組先上場。  小胖子是第一個,他輕蔑地瞥了鬱久一眼,才上了台。初賽管理不嚴格,他們往幕布那邊湊,能近距離聽見別人的比賽曲目。  初賽是曲目自選階段,很多人不會選太難的,防止出錯太難聽被教授卡掉。  小胖彈了一首肖邦的《e小調圓舞曲》。  這是一首非常考驗樂感的曲目,單純論難度倒算不上頂尖。小胖上了台也有點緊張,中規中矩地彈完了,大錯沒有,旋律聽得懂,但是……讓人很…………  “我困了。”那位同樣穿常服的兄弟打了個哈欠:“他彈了個啥?”  鬱久:“…………”  蜘蛛俠突然出現,神秘兮兮地說:“我知道,肖邦,e小調圓舞曲。”  大兄弟一懵:“啊?是嗎?這個我聽過啊,他剛彈的是這個嗎?”  鬱久噗嗤一聲笑出來,其他人心中五味雜陳。  沒什麽自信的那一撥人尷尬極了,覺得自己上台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水準了。不僅要被觀眾評判,還要被對手恥笑,心理壓力巨大。  另有不動聲色的幾個人,相對有實力。  選手們好歹還能聽出別人彈的是什麽曲子,觀眾席上的藺從安就直接覺得煎熬了。  從第一個小胖子出來開始,他就覺得難聽,難聽到煩躁。  但又不能離席,因為不知道鬱久什麽時候出場。  聽到第十個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了,把小田喊進來給他盯著人,自己到外麵吹風。  比賽場地設在秋城大劇院,按照流程,今天是業餘組的比賽,明天是十六歲以下的青少組。  有些家長怕孩子不適應場地,今天就提前來了。藺從安看到不少小孩兒,被父母帶著在外麵說話,或者進去看比賽的。  有個母親蹲著給兒子整理衣服,嘴裏叨叨著:“寶貝你已經不小了,你都練了八年琴了,明天不能緊張哦……”  跟鬱久一起住了十幾天,藺從安最大的感覺就是安靜。  除了早餐和晚餐,上班路上,藺從安幾乎看不到他的人。  不在咖啡廳,就在琴房裏。  藺從安是欽佩的。  他看得見鬱久的付出,因此格外希望他得償所願。  而且經過其他人的對比,他才知道鬱久的鋼琴水平有多高。  說彈了八年鋼琴的小孩兒進去了,藺從安深呼吸後也跟著進去了。  他看到台上正比賽的,是一個穿著蜘蛛俠裝的……男人?  頭套套得好好的,露出一雙手,奇葩到令人窒息。  就在這瞬間,藺從安真的產生了撤讚助的想法。第17章   蜘蛛俠彈了一首土耳其進行曲。  曲目對於這場比賽的水平來說是選得太容易了,但無奈選手表現得非常好。  輕重之間自成節奏,有氣勢的地方也壯麗恢弘,藺從安以一個外行人的身份,覺得挺好聽——雖然跟鬱久還是不能比。  之後陸陸續續出來幾個水平還不錯的,一會兒革命一會兒軍隊的,各個慷慨激昂,總算不那麽催眠了。  這時候已經接近下午三點,觀眾走得差不多,評委也都很疲憊了。  但沒有一個人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因為他們手中的名單上,還有個讓人感興趣的名字——鬱久。  鬱久眼看一個個選手被叫上去,最後剩下了自己。  終於被叫到的時候,他打起精神,帶著燦爛的笑容一步步走上台。  “各位評委老師大家好,我是業餘組的,鬱久。”  評委們沒人說話,他坐到鋼琴前。  這一幕場景,突然和他少年時最風光的時刻重合了一瞬。  他準備好的曲子是肖邦的《黑鍵練習曲》,節奏明快跳躍,難度高。  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想任性一下。  起手開了,是比賽最初小胖子彈的《e小調圓舞曲》。  與那個小胖子不同,他的e小調活潑俏皮,輕盈浪漫,快與慢之間的節奏卡得極準,聽起來像翩翩飛舞的蝴蝶,灑下泛著熒光的藍色粉末。  悠揚的圓舞曲回蕩在大廳裏,近距離感受的所有人,都被那股鋪麵而來的從容優雅震住了。  鬱久彈完,深呼吸一口,才笑容滿麵的站起來。  評委們久久沒有人說話。  是鬱久,是碾壓業餘組的水平。  音樂廳中一片寂靜,鬱久頓了一下,視線下意識地在觀眾席中找藺從安的身影。  兩人視線相接,藺從安抬手給他鼓掌。  觀眾席剩下不多的人全都站了起來,拚命拍響巴掌。  評委們這才驚醒了似的,低頭在名單上勾畫。  初賽沒有點評環節,鬱久鞠了個躬就準備下去,卻突然被評委席一個老太太叫住了。  “……鬱久啊!”她聲音中帶著些難以置信:“這麽多年了,你去哪兒了?”  鬱久腳步一頓,回頭笑道:“謝謝教授記得我……我一直在彈琴。”  鬱久剛走下側邊的台階,就看到藺從安朝他走來。  “藺先生!”他開心地衝過去,下意識地張開手和對方擁抱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彈得很好,一時得意忘形,抱了十多秒才意識到有點逾越,紅著鬆了手。  藺從安順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看著那根墜著金色小星星的發繩橫豎不順眼。  但他沒說什麽。  “回去。阿姨已經做好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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