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計後果的叛逆。 仗著家裏有錢,別人捧著,小從安開始尋求刺激。小小年紀,抽煙喝酒,紋身飆車,在酒吧跟人打架,被碎酒瓶戳出一身血…… 藺家簡直要瘋了。 關又關不得,管又管不住,什麽危險做什麽。 吃苦頭?不,對於那時候的藺從安來說,疼痛是興奮劑,他不僅不害怕,還很喜歡。這些意味著刺激,是他更小的時候不被允許得到的。 “從安的爸媽很生氣,把人關在家裏。但房間裏隻要有尖銳的,硬的東西,他就能想辦法靠傷害自己來逃脫。”都宙像回憶起什麽美味一樣,舔了舔嘴唇:“我還記得有一次,他父母被逼急了,把家具全包起來,把他關在三樓……他提前喊了我,讓我接應他,我一開始不知道他要怎麽辦,就躲在他家附近的樹叢裏。” “結果你知道嗎?他從三樓跳了下來!咯咯咯……從安那時候已經很帥了……雖然沒有現在這麽高,但在同齡人中很強的,他直接用手肘砸碎了玻璃,弄了一手的血……然後他家傭人連衝進房間都沒來得及,眼看著他就那樣跳下來了。” “好帥啊……你肯定不知道,他逆著光的樣子,像戰神一樣英俊……他拉著我跑,跑得我喘不過氣,但他好像沒事人一樣,後來見我跑不動,他還背著我跑。” “你沒有被他背過吧?你肯定不懂,從安很溫柔的……他小心地托著我,還讓我摟緊一些……直到上了我準備的車。” “咯咯咯……我從那個時候就很喜歡從安了。” 接下來的事情沒什麽特別了,因為藺家沒辦法。 這是他們的寶貝兒子,隻要活著怎麽都行,所以他們隻能派人看著,日夜提心吊膽,隻要藺從安不沾毒,別的做什麽都可以。 到了高中大學時期,那些小打小鬧已經不被藺從安放在眼裏,他去做了更多危險的極限運動,野外求生,不知不覺也有驚無險地長大了。 這個時候,藺家人才驚覺,兒子雖然長大了,可他什麽也不會。 小時候焦慮孩子能不能平安長大,長大了又開始焦慮孩子成不成器,可以說,藺家因為大孫子的死,對這個小孫子的教育是完全失敗的。 他們沉浸在失去大孫子的痛苦中,其實一刻也沒有走出來。 這一年,藺爺爺身體好轉,終於從國外回來了。 他約見了藺從安。 鬱久一直沒說話,都宙沉浸在自己思緒裏,語調也變得低落下來。 他用了很多華麗的形容詞來講他和藺從安在學生時代的精彩冒險,可惜,再精彩的冒險之後,還是要回歸平靜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那個死老頭給從安灌了什麽迷魂湯,從安之前賽車時受了傷,養了三個月,養好以後突然說不玩了,一邊讀研一邊管起了自家公司。” 都宙眼神陰鬱:“藺氏那麽大,找幾個經理人管管有什麽不可以,那麽多年都這麽過來了。從安他爸不也不是經商的料,藺氏在他手裏飛黃騰達了嗎?嗬……笑死我了,老子不怎麽樣,又要孫子來,問題你們好好教孫子了嗎?教個屁……” 藺從安已經是成年人了,自然不能跟小時候相比。 當他自己心裏有了規劃後,整個人快速地學習成長,就像一條飛到天邊的拋物線,卻在某一天迅速地回歸了正軌。 後來他從集團旗下的分公司開始做起,一步步積累經驗,坐到了集團董事長的位置。 成了一個真正的藺家人。 都宙這個朋友,的確參與了藺從安人生中的大半精彩。 隻是他沉浸在藺從安少年時的飛揚跋扈中,始終不甘心他成為現在這樣循規蹈矩的人。 更何況他一直懷揣著沒有表達的情愫,好像不說出來,這份妄想還有希望似的。 鬱久聽到這裏,心神略微恍惚,但說實在的,這些事情對他而言沒有那麽重要。 比起都宙嘴裏那個驚豔的叛逆少年藺從安,鬱久更關心現在的藺先生。 鬱久幹渴了很久的嗓音略微沙啞:“那他的病是什麽回事?” 都宙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他的病?咯咯咯……都是他家人的報應咯……” …… 劉柯喬從派出所出來,馬不停蹄地奔向鬱久工作的咖啡館。 徐佳佳被突然衝進來說要找鬱久的人嚇了一跳:“你是?” 劉柯喬猛喘幾口氣:“我、我是鬱久的朋友……” “啊,我想起來了!我記得你……你怎麽了?鬱久最近不在店裏。” 劉柯喬接過水,猛灌一口:“我知道!你有沒有他對象的號碼?” 徐佳佳一愣:“有的有的,你要……” “打!現在就打!” 劉柯喬被撞得暈了一會兒,醒來時鬱久已經不見了,他顧不得哀悼自己變形又被撬的車門,心驚肉跳地跟圍著他的交警描述了同伴突然不見的事情。 那輛別著他的白色轎車已經消失了,現場隻有些零碎的痕跡,劉柯喬急著說要查監控,但警察表示,十字路口的監控剛剛能拍到他車向前開去畫麵,這條路偏僻,再向前要一百米才有第二個測速攝像頭。 劉柯喬簡直要氣瘋了。 他好不容易擺脫了交警,又去派出所報案,那條路附近的派出所接待人員好脾氣地說:“您別急~先留個電話~填個單子~喝杯水……” 劉柯喬被那閑散下午茶的氣氛氣得轉頭就跑。 電話打了好幾個了,鬱久手機關機,他覺得不管怎麽樣,先要聯係上鬱久的先生,之後再去派出所留電話填單子喝水什麽的…… 鬱久的先生電話倒是很快通了,劉柯喬急吼吼地把事情一說,對方聲音緊繃地說知道了,劉柯喬這才鬆了一口氣。 徐佳佳給他倒了杯咖啡:“別急,鬱久他先生很厲害……” 劉柯喬癱在椅背上,擦破的嘴角看起來有一點狼狽:“但願吧……鬱久到底惹上的什麽人啊?決賽可隻剩下一周了啊……” …… 日光漸漸失去了毒辣的熱度,風吹過,小倉庫門口的野草精神地抖抖。 鬱久抬著頭,直視著滔滔不絕的都宙。 “從安聽他爺爺的話,管起了公司,家裏也漸漸消停了。大家還以為他徹底好了,結果沒高興多久,他們又不消停了,咯咯咯……” 起因是一次意外。 藺從安剛進集團總部,參加一個重要的剪彩活動。 那邊大樓還沒建好,腳手架也還架著。藺從安路過,上頭掉下來一把起子,幸好掉的比較偏,沒有直接砸到頭,而是擦過了他因挽起袖口而露出的小臂。 那一下十分嚴重,表皮傷口就有十厘米,還刮掉了一條肉,當時血流不止,在地上滴出一條血線。 可藺從安自己卻沒察覺,還是同行的合作方女秘書看見血被嚇得尖叫起來,藺從安才被送到醫院縫針。 “醫生問他,疼嗎?從安說,疼。醫生問很疼嗎?從安說還好。哈哈哈……那醫生可奇怪了,故意沒給他打麻藥就縫針,結果從安全程冷淡,醫生縫完就給他開了單子讓他檢查。他爸媽嚇死了,跑來醫院,一輪檢查下來,醫生說,他有中度感覺障礙。” 都宙見鬱久終於有了反應,有點得意道:“沒想到吧?說好的天之驕子,得了精神病哦……” 鬱久忍了又忍才沒罵出髒話來,紅著眼睛聽他繼續說。 “我本來留在青州啦,但從安給我打電話。看吧,他還是需要我吧……” 去掉都宙話語中的各種自我陶醉,剩下的信息量仍然很大。 感覺障礙這個詞他白天才聽林主任說過,本來想要回家再了解一下,沒想到現在倒是省了一通功夫。 也許是精神壓抑,也許是早年的過度刺激,藺從安有了明顯的感覺減退症狀。 感覺尚且留存,但是不再鮮明,再發展下去,就是徹底的感覺缺失。 經過檢查,這不是外傷導致的疾病,治療難度又更大了。如果任它繼續發展下去,潛在的危險姑且不談,還可能引起進一步的知覺障礙。 這時候,人會產生錯覺,幻覺,各種症狀都會加深,也可能引起運動功能失調,不能平衡,走路摔跤,出行都成問題。 盡管還沒到這種程度,但藺家已經炸了。 這就是精神病啊!萬一藺從安真的廢了,二孫子不就也完了?他們藺家後代要怎麽辦? 盡管藺從安配合治療,十天半月地往歐美飛,但情況始終沒有明顯的好轉。醫生也說,不惡化就是好消息,治療需要時間慢慢來。 但藺父藺母已經心慌得不行,如果惡化了呢?萬一弄不好,二孫子也沒了呢? 他們倆現在是生不出來,但藺從安都這麽大了,趕緊找女人生一個吧,好歹把血脈延續下去呢? 然而配合了好幾年的藺從安,在這件事上又不願意妥協了。 都宙這個朋友,一路見證著他走來,心態是在不斷地變化的。 “結果呀,他們不敢把從安的病情說出去,一方麵影響公司股價,一方麵也不會有人嫁過來;但全瞞著也不行,萬一東窗事發,門當戶對的小姐家不要提刀來砍嘛?好了,本來人人垂涎的藺家大少爺,沒人要了……楊家和藺母有親戚關係,探了探口風雙方覺得沒問題,這才定下楊悅來。” 都宙陶醉道:“可從安不喜歡楊悅。從安誰都不喜歡,我一直和他在一起,就沒見他和女人搞在一起過。雖然也沒有男人,但他對我很好呀……本來我不指望這輩子能把他弄到手,但老天爺開眼,他有病了……咯咯咯……那我還等什麽呢?” “他父母是不可能允許他沒孩子的,那他就沒得選,不是楊悅就是楊冰妍。我悄悄搭上了楊冰妍,楊家人蠻蠢的,隨便哄一哄就上鉤了……她有了我的孩子,那無論從安選楊冰妍還是楊悅,我們倆的孩子以後都會有血緣關係。我們以前是好朋友,以後也還會是,兒子也會是……” “隻有我愛他,咯咯咯,隻有我,隻有我……” 突然,他快步走近,眼睛瞪得老大,聲音卻是極輕的:“你害怕嗎?” 鬱久感覺都宙呼出的熱氣已經快要浸滿自己的臉,惡心地閉了閉眼。 “怕不怕?說呀……”他陡然咆哮道:“說啊!” “一個神經病!他是個神經病!!說不定馬上就眼歪口斜,走路都走不了了!你要伺候他,一輩子伺候他,說不定他一不高興,睡夢中把你掐死!!” 都宙吼得屋頂上的灰撲簌簌往下掉。 “這樣的神經病,竟然有人跟我搶?!” 他困獸一樣地在小倉庫裏又轉了好幾圈,停住腳步,臉上又掛上了和煦的笑容。 “鬱久……你說說看?你要五千萬和自由和鋼琴王子的稱號,還是想跟我……對著幹?”第54章 藺從安接到劉柯喬的電話之前,已經穿外套打算離開公司了,因為負責盯著都宙的人說人突然跟丟,不知去向。 他請的人出自熟識的安保公司,按道理盯梢應該專業,但實在被甩了,他一時也沒辦法。 打給鬱久的電話不通,還沒等他再撥一個,就收到了劉柯喬的準信。 那一瞬,藺從安心裏充滿著無處發泄的暴戾。 他原地深呼吸,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先聯係了警方。 這邊出手,辦案警察的層次立刻不一樣,半小時過去,警方已經鎖定了歹徒的行車路線,找到了綁匪和人質的蹤影。 這一路順利得不可思議,而且藺從安這邊也沒接到勒索電話,警方懷疑這不是一起典型的綁架案。 藺從安一直冷著臉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