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禮洲艱難地忍著笑,點開錄像功能,假裝摸摸鼻子,把攝像頭對準了鍾未時。 這幫人簡直是他的快樂噴泉! 大非忽然往鍾未時那邊偏了偏頭,小聲問:“他剛才在看我,我要不要給他吃點?” “給啊。”鍾未時含糊不清地說著,“你給你的那包,我的都咬過了。” “可是他看起來不太像是會吃辣條的人耶。”大非賊頭賊腦,遮遮掩掩,一副生怕被顧禮洲聽見的樣子。 “萬一他喜歡呢。”鍾未時笑著將大非把邊上一頂,“試試看。” 顧禮洲還以為偷拍被發現,從容不迫地收起手機,反手攏了攏頭發。 一臉嚴肅地瞪著廣場上的領舞大媽。 “那個……”大非就像是第一次見到相親對象似的,扭扭捏捏地把辣條遞過去,“吃嗎?” “啊……”顧禮洲還沉浸在‘是不是被他們發現了,好尷尬,要怎麽解釋呢’的狀況裏沒反應過來。 鍾未時歪著腦袋,像推薦奶茶一樣推薦辣條,“嚐嚐看,衛龍,老品牌,很好吃的,相信我。” 顧禮洲:“……” 第12章 你腎虛嗎? “謝謝。”顧禮洲擺擺手,拒絕了他們的好意,“我不能吃辣,一吃辣椒皮膚就起小紅疹。” “那你還挺敏感啊,”鍾未時說,“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聽人說吃辣過敏呢。” “你會不會是內分泌失調啊,”大非關切道,“阿偉前陣就是中醫說是內分泌失調,你大便情況怎麽樣啊?便秘嗎?大便幹不幹澀?” 顧禮洲扶著腦袋,一言難盡。 他就不應該為了逃避辣條扯什麽不吃辣椒的謊! 大非吃辣條的速度很慢,話題一直從便秘延伸到男人腎虛應該多吃點什麽好,和鍾未時兩個人相談甚歡。 顧禮洲不是很想加入他們的對話,但是根本沒有用。 “你腎虛嗎?”這個問題就這麽從天而降。 大非之所以會好奇地提問是源於恐懼,因為他聽說男人到了一定年紀都比較虛,而他們之中,也隻有顧禮洲算是‘到了一定年紀的男人’。 鍾未時眼瞅著好不容易建立的鄰裏關係就要破裂,趕緊扯住了大非的衣袖,“瞎問什麽呢!人家腎虛能跟你說嗎!” 顧禮洲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裏默念‘法治社會,殺人犯法’‘鄰裏之間應該以和為貴’‘勿與傻叉論短長’之後,提了口氣,微笑:“我腎一直挺好的,謝謝你的關心啊。” “不客氣。”大非攏了攏假發套,起身加入大媽隊列。 他的身形細長,單看背影雌雄莫辨,舞姿妖嬈,細腰扭得比廣場上任何一位都要到位,成功吸引了一大堆未婚已婚男士的目光。 鍾未時對著大非錄了一段小視頻,發到群裏。 [皇甫]:臥槽,大非這屁股扭得相當可以啊! [未時]:講真,這身段,不輸女人。 [偉哥]:我都懷疑他的身體裏住著個小公舉。 [皇甫]:太女神了。 [皇甫]:大非要不你以後幹脆穿女裝吧。 鍾未時盯著屏幕笑得不行,抬頭衝強子的‘女神’豎起了大拇指。 大非全然入戲,相當嫵媚地向他擠擠眼睛。 鍾未時笑了一聲,“我忽然發現大非很有做女人的潛質啊。” 廣場上人聲嘈雜,顧禮洲聽不太清人說話,稍稍往鍾未時邊上挪了一些,“你剛說什麽?” 鍾未時轉頭看了他一眼,大聲道:“我說,你要不要也上去跳一會?有益身心健康的!” 顧禮洲果斷地拒絕了這個提議,“不不不不,不可能,我不會。 “不會就學啊,你看大非不也瞎扭一通麽。”鍾未時說。 “他有這方麵的天賦。”顧禮洲說。 “你試試看啊!”鍾未時一揚下巴,“說不定你也有呢!你看你手長腳長的,不跳舞多可惜?” 顧禮洲很決絕:“不要,我死都不去。” 大約過了半個鍾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雖然廣場上仍然是暖風習習,但圍觀的人明顯少了許多,有些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也陸陸續續地退出舞台。 顧禮洲本來對找二狗這事兒也沒抱什麽希望,過來純屬湊熱鬧,把喝完的奶茶收拾掉後問:“你們要不要回去了?” “不啊,”鍾未時的脖子還跟著音樂節奏搖來晃去,“你要走了啊?” “啊,天都要黑了,二狗應該不會來了,明天再說吧。”顧禮洲說。 鍾未時看了他一眼,“那你先走吧,我不走,我再等等。” “還等什麽啊,”顧禮洲歎著氣,往廣場周圍環視一圈,“人都快散光了。” “這不是還沒散光麽,萬一呢。”鍾未時說。 “哪來那麽多萬一。”顧禮洲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扭頭道,“你就不覺得浪費時間麽?” 鍾未時的脖子不晃了,“怎麽忽然這麽說?” 顧禮洲舔了舔嘴唇,道出了心中的顧慮,“二狗說不定不會再在楓林小區這邊出現了,你們這麽守著不是也白守麽?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們找到二狗,又找到了二狗的住處,那要是他的那些錢都花完了呢?你們也撈不到什麽好處,這麽瞎折騰為了什麽呢?” 明明沒什麽腦子,沒什麽本事,沒什麽資金,還沒有後台。 明明知道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徒勞無功,為什麽這幫人還願意付出時間和精力呢? 顧禮洲實在想不通。 “不試試看又怎麽知道呢。”鍾未時的雙掌撐在兩側,扭頭看他,“每個人都有邁向死亡的那一天,那既然已經看到了終點,為什麽大家還在努力地生活呢?” 顧禮洲沉默不語。 “因為前方有光啊。”鍾未時笑笑,“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要是想著‘二狗肯定不會再出現了’,這件事情當然就失去了意義,所以我們得假設‘二狗會出現的’。就算今天任務失敗了,又有什麽關係,還有明天後天大後天……人隻有真正地努力了,才能看清方向。” 隻有真正地努力了,才能看清方向。 鍾未時的一番話像是一顆顆釘子一樣,字字句句,都敲進了顧禮洲的心坎裏。 他曾經也有過努力的方向,也曾看見過希望。 奈何命運捉弄,讓他失去了所有的輝煌。 顧禮洲第一次對自己的過去產生了質疑。 是命運嗎? 還是自己先放棄了希望? 又一曲結束,廣場上安靜了幾秒,隨即又是一首熟悉的音樂,隻不過這次不再是dj版本,曲風比剛才那些柔和許多。 隊伍就像是一盤沙子一樣迅速散開,男男女女,各自都牽起了自己舞伴的手,最後所有人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 這是要跳雙人舞了。 還沒等顧禮洲想清楚過去,大非忽然向他們走過來。 “大家都有舞伴,我一個人好丟臉,你陪我一起跳!”大非扯著鍾未時的手腕。 “不去不去不去!”鍾未時死命地抱住身後的大樹,衝顧禮洲努努嘴,“你叫他陪你。” 顧禮洲冷臉擺擺手,大非就不敢跟他說話了。 “好玩的啊,你陪我試試看嘛。” “不去不去,我四肢不協調。” “我看你玩空翻的時候很協調啊,”顧禮洲幸災樂禍道,“你剛還說試試看呢麽。” “滾!我現在撤回了!” 大非不管三七二十一,圈住鍾未時的一條胳膊,齜牙咧嘴地往後拽。 這麽丟臉的事情當然要拖人一起下水! 兩人就跟拔河似的,誰也不樂意鬆手。 不少男人的目光都追隨著大非,心裏暗道可惜,這麽潑辣帶感的妹子,都有男朋友了。 顧禮洲繞到大樹後邊,捏住了鍾未時的手指骨節,一點一點地,用力掰開。 兩人的手勁不分上下,鍾未時的指甲都泛出一點白,怒吼:“顧禮洲你他媽鬆手!” 顧禮洲從邊上一棵鐵樹上拔了根刺下來。 …… 鍾未時被大非拽著衣領,一路倒退著拽進圓圈裏,衝顧禮洲比了一根中指。 顧禮洲笑得眉眼一彎,用口型說:“我看好你。” “和陰霾說一聲拜拜~讓彩虹美麗留下來~拉著你的手,瘋狂舞起來~唱出明天的精彩~啦啦啦啦~” “把煩惱扔到九天外~讓幸福快樂走過來~拉著你的手,盡情舞起來~跳出美好的未來~啦啦啦啦~~” 鍾未時隨著旋律手舞足蹈。 他的舞姿清奇脫俗,在人群中格外紮眼,別人手拉著手那是跳雙人舞,他完全就是扭秧歌。 四肢不協調程度超乎了顧禮洲的想象,不是左腳踩右腳就是不小心踩到大非的腳。 兩人總是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撞到一起。 最後一個瀟灑的托腰動作,愣是把大非摔到了地上。 顧禮洲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像今天這樣笑得肆無忌憚,笑到直不起腰。 手指攥著手機,抖個不停,好不容易錄下一段分享給曹智恒。 [清醒著的廢人]:找亮點。 [曹智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