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承有時候會陪他去上課,聽著老師在上麵講著紀承聽不懂的公式。  秦書好會去紀承的學校旁聽,紀承學校食堂做的紅燒茄子特別好吃。  後來夢醒了,秦書好拿著夏涼被擦幹眼角,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麵對著一片方方正正的光屏發呆。  最後忍不住又去給那個沒有音信的唯一聯係人發消息。  四下荒涼的夜晚使得無盡的空虛與危險感鑽進秦書好的軀殼。  “你還會見我嗎?咱們是不是就這樣結束了?”  早上九點,秦書好才睜開疲倦的眼皮,他第一時間摸出手機,查看短信。  看著未讀短信的標誌,發燙的眼淚又從幹澀的眼眶子裏冒出來,手指點開查看,又是沉重的打擊。  “我媽都和你說了吧,她說的挺對的,咱們也許就是好奇心重,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  視線模糊的眼睛失去最後的光彩,秦書好捂著嘴巴把手機扔到床裏麵。  咬著手指過了兩分鍾,他又撈過手機給那邊打電話,電話依舊是關機。  兩年的濃情蜜意朝發夕逝,秦書好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可是事實擺在他眼前,再沒有第二個答案。  五天後,放暑假的秦正海和李慧帶著臉上一臉陰晦的秦書好上了路,他們要去廈門。  秦書好走在外麵也像個軀殼,一點生機也沒有,任憑爸媽帶著他東南西北遊走。  後來兩口子終於意識到秦書好的不正常,他們晚上帶他吃燒烤,秦書好看見串在鐵簽上的肉便哭出來。  之後跑到垃圾桶旁邊嘔吐,快要把膽汁吐出來。  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的父母拍著兒子的頭頂問他到底怎麽回事,秦書好怎麽可能說出來。  他愧疚、絕望、無話可說。  詢問無果的父母兩人租了車載著秦書好迎著海風環遊沿海公路,那一天,也正是二批報誌願的最後一天。  遠在棠城的紀承癲狂的在他的房間裏摔打砸,能摔爛的東西都被他摔到了地上。  紀商把他關回了他房間,又在他的窗戶外麵焊加固防盜窗,連臥室門都換成了銀行用來關錢櫃的防爆門。  紀承被死死的困在他自己的臥室,除非他把二樓的樓層打穿掉下一樓,不然沒有辦法出門。  林雲每天做著稀飯和清淡的菜在紀商的看護下送進他的臥室,紀承全當做沒看見,一腳踢著地上的碎玻璃、爛瓷片往紀商身上招呼。  二批報誌願最後十分鍾,紀商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副手銬和電棍,打開紀承的臥室門把他的雙手拷起來。  拽著死命反抗他的紀承像拽牛一樣把他拉到外麵。  當著紀承的麵在電腦前點開紀承的誌願通道,輸入他的密碼,在高校代號一欄打下棠城大學的代號碼。  “紀商!! ”  終於暴怒的紀承掄著拷在一起的手就要攻擊他爸的後背,充血漲大的眼球突出,因為絕食而變瘦削的臉頰突兀的像沒有發育好的原始人類。  “畜生!”中年男人也發了怒,拿起一邊的電棍便伸向自己的親兒子。  “滋滋滋…” 密密麻麻的電流接觸在紀承的腰側,使得他瞬間失去攻擊,人也跟著電路顫動幾下。  雙腿重重下垂,發軟的膝蓋“咚”一聲,帶著手銬的紀承板正的跪在了冰涼的地板上,麵對著他的父親。  從後麵看,紀承好像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  怒意未散的中年男人大罵了一句,最後手機的電棍便被用力的甩到了對麵的牆上。  白色的牆麵被電棍蹭掉一大塊牆皮。  惡狠狠的拿腳又踢上紀承的後腰,拎著他的黑短袖後領拽到手提電腦屏幕前,鼠標點點幾下。  紀承恢複過來的神智看見電腦屏幕上亮著秦書好的名字。  “你怎麽知道他的密碼! 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犯罪啊! ”  紀商握著鼠標在他耳邊怒叫,“你改不改?!改不改?! 老子現在就把他的誌願改了! ”  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紀承的兩個拳頭攥緊,骨關節哢哢作響,發青發紫。  眼睛迸射著仇視的目光,紀承快要把牙咬碎了。  對上水火不容的父親的眼睛。  “……爸,我真的喜歡他…哼…”  跪在地上的紀承被一腳踹到後麵兩米之外的電視櫃邊旁,後腦重重的撞上實木棱角,紀承重擰著眉毛快要爆發。  紀商又很快拽著他拖在地上,鼠標在秦書好的誌願一欄點下更改。  慌張的紀承看著他的小呆子嘴角微笑的證件照,瞬間改口,“我改! 我改!! ”  男人重重合上電腦,又拽著跪在地上的紀承把他鎖進屋子裏。  ……  “不行,聽我的,等你走的時候媽給你親手逢一個床墊,純棉花的,軟。 ”  “嗨,現在這年頭什麽買不著啊,你就別給自己找活兒幹了。 ”  “瞧你這話說的,外麵賣的能和咱們做的一樣麽,首先用的材料就不在一個質量上。 ”  坐在副駕駛的李慧正和秦正海你一嘴我一嘴的談論著秦書好上大學臨走前的生活問題。  坐在後麵的秦書好腦袋靠在車窗上,無神的眼睛看著外麵海天一線的藍。  沿海公路上是環形公路,秦正海開著車在接近拐彎的地方放慢速度,後視鏡瞥到後麵的幾輛小轎車。  外麵風光大好,男人左手靠在車窗外麵,“要是能在這裏活過下半輩子也挺好。”  “我也覺得…正海、前麵! ”  拐彎過來毫無預警的大卡車像失了控一樣從對麵衝撞過來。  秦正海收回手臂雙手緊握方向班,車子一個趔趄閃到一邊,車上的人尖叫一聲。  下一刻,車身後麵被卡車尾巴重重剮蹭,輪胎在公路上磨出口哨響。  緊接著,後麵幾輛小汽車紛紛追尾,不可避免的衝撞到前麵的車輛。  “嘭……”  “…… ”  “爸、媽!”  後麵的幾輛車順著彎道飛速轉過彎逃過一劫,被大貨車剮蹭到一邊的秦書好一家卻沒有如此幸運。  坐在副駕駛的李慧因為巨大的慣力作用,上半身不由自主的衝撞到前麵的前車玻璃,當場身亡。  駕駛位上開車的秦正海因車身撞上護欄,顱內大出血。  坐在後座的秦書好因為力的緩衝留住一條性命。  秦書好從病床上醒過來,他的爸爸媽媽已經人在天堂,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麽突然的散了。  與他們發生車禍的卡車司機經過當地交警大隊察驗,主要事故在司機身上,那人重度酒駕。  在與秦書好一家發生剮蹭之後,神誌不清把腳下刹車踩成油門,一腳連人帶車送進欄杆底下。  巨大的車身帶著司機衝向撞到底下的礁石群,發出巨大轟鳴之後車身爆炸,那人連屍體都是焦的。  之後交警又了解到那司機家裏的情況,因為酗酒無度家暴走了他女人,家裏隻剩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娃娃和年邁並且殘疾的老母親。  賠償沒了方向,秦書好他們還要賠償報廢的租車。  大出血的秦正海在被送進醫院之後的半個小時內搶救無效身亡。  等到醫院的人聯係到秦書好唯一的姑姑趕來廈門,秦書好已經被醫生打了兩針鎮定劑了。  原本高高興興的畢業旅遊,成了送命之途,留下十八歲的秦書好一個人在這世上過活。  他哭了鬧了崩潰了,直到他姑姑和姑父辦完所有秦正海和李慧的身後事,秦書好才跟著他們回了棠城。  棠城原本溫馨的家賣了,他們家都是普通小學老師,沒什麽存款,老房子也不值錢。  秦書好給他爸媽買了塊風水寶地,剩下的賠的賠還的還,等他交完大學的學費,也就沒多少了。  家裏所有的的東西他也無心再管。  紀承什麽的他更不敢去想,姑媽家的表哥帶著他拿走老房子裏的重要證件,秦書好便含著淚跟著表哥回了他家住。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等他回家的人了。  那時候年紀還算小,秦書好除了絕望就是崩潰,整個人都處在靈魂抽離的狀態。  姑媽一家盡力安慰他又怎麽能把他從考妣皆喪的至痛的苦難中拉出來。  父母臨走之前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秦書好沒有自殺就算好的了。  九月開學,表哥送秦書好到學校報到,兩個月也沒緩過來情緒的秦書好機械的開始他一個人的大學生活。  北京那麽大一個城市,秦書好一次校門也沒出去過,同宿舍的三個室友見他是個怪胎,紛紛避之不及。  最後秦書好的輔導員了解到了他的情況,帶著秦書好去找學校的心理谘詢處看了好幾次也未果。  原本他勸秦書好休學,有這時間還是調理好自身再上學。  直到大一下學期快要過去,一蹶不振的秦書好突然提出轉學。  學校知道了這位學霸的特殊情況,忍痛給他辦了轉學手續。  秦書好一個省理科狀元從清華轉學到了廈門一所高校,那裏離秦書好一家出車禍的地方十分近。  秦書好之所以轉學,有一部分是因為他受不了當時的環境,還有一個關鍵則是他在下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接到了一位“熟人”的電話。  已經麻木了的秦書好沒空去想他和紀承之間是否存在誤會和麻煩,一味沉浸在父母離世的陰影裏。  給他打電話的林雲哭著求秦書好再不要和紀承有任何聯係,否則紀承可能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秦書好是怎麽回答她的?  “哦,我知道了。”  “紀承,紀承他有可能去找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孩子,算我一個做媽媽的求你了……”  電話那頭的中年女人罕見的哭泣,一臉麻木沒有表情的秦書好聽著她哭的聲音突然想起自己的媽媽,早已沒有感知的心髒一陣錐心痛。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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