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丞感覺到了失控。他的世界並不是完全由他掌控的,鬱南就是那一個意外,掌控了他全部的愛欲情感。一直以來,正如他道歉時說的那樣,因為鬱南年紀小不諳世事,足夠乖也足夠單純,他可以恣意將鬱南的情感拿捏在掌心,進退全由他心情。不願意花心思去哄的時候,就晾一晾。沒有精力去陪他玩的時候,也晾一晾。晾一兩周、甚至三個月,隻要他招招手,鬱南就會顛顛地撲上來撒嬌。他玩弄人心,自視甚高地站在年長者的台階上,清楚地看到鬱南的每個渴望,輕易將鬱南完全調教到合乎心意,再反複占有。他現在才明白,鬱南之所以永遠熱烈,是因為鬱南愛他。一旦鬱南不愛了,他就什麽也不是。如果世界上有後悔藥的話,宮丞真想吃一顆,叫他從第一次見麵時、從占有欲膨脹時、從底線退讓時就逐次發現自己的真心。然後將人捧在手心裏寵,永遠不讓他難過半分。他不可能放手。*兩天後。段裕寒:[你在幹什麽?]鬱南:[我在畫畫。你在幹什麽?]段裕寒:[我也在畫畫。]兩人同時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對方。鬱南莞爾一笑。段裕寒學建築,鬱南以為他在畫建築平麵圖,不料卻是一副透明水彩,畫的是深城的風景。鬱南也在畫畫,不過他是用的ipad,畫的是動漫人物。鬱南悶悶不樂好幾天,覃樂風見他露出笑容,好奇地湊過來看。“咦,這誰?”覃樂風點開段裕寒的頭像。“是我以前集訓時認識的朋友。”鬱南說,“那時候他可以說是我最好的朋友。”覃樂風道:“哦,那現在你們又聯係上了,我和他誰才是你最好的朋友。”鬱南聽不出來覃樂風是開玩笑的,認真回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覃樂風失笑:“算你有良心!”鬱南又說:“因為我不確定我和他還能不能繼續做朋友。那天你不在,他來找我玩了,還說他以前喜歡過我,這會有影響嗎?”覃樂風:“……”他就知道任何想接近鬱南的同性都是狂蜂浪蝶。段裕寒沒再提起那天的事情,而因為他說的是“以前喜歡過“,所以也沒覺得尷尬。他們偶爾聊天,聊的都是很平常的事。“你真的以後都不打算談戀愛了?”覃樂風問。“嗯。”鬱南毫不遲疑。這幾天他都沒有睡好,眼下有了黑眼圈。腦子裏總是反複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並且不由自主。比如此時。“我愛你。”猝不及防闖進腦海裏的低沉嗓音,根本不受控製,讓鬱南的指尖有一瞬間的麻痹,心髒忽地收緊了,生拉硬扯地疼了一陣。鬱南放下筆,好半天才把那聲音腦海中趕走。他覺得羞恥,因為他的潛意識竟然會反複想起這三個字,典型的愚蠢。那天他上樓後蒙頭大睡,半夜驚醒,發現宿舍樓下還停著那輛車。車旁有一個小小的發著光的紅點,忽明忽滅,有個高大的身影一直站在那裏。天明了,那車才悄無聲息地開走。宮丞再沒有來過,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終於徹底結束了,他希望是,那麽他再也不用見到宮丞。這幾天,鬱南都在忙著報名繪畫比賽的事,他準備好了資料,遞交了資質,報名已經通過了。簽證申請也遞交給大使館,隻等麵簽。那場比賽是新興的現場製命題繪畫,偏向非傳統性的年輕藝術家。參賽者可以使用油畫顏料或者丙烯顏料參加比賽,根據繪畫進度可以自己決定時長提前完成,最長不超過一周屆時比賽場地會如期關閉。長這麽大第一次去歐美國家參賽,鬱南還是有些興奮的。段裕寒聽說他要去m國比賽:[你英文怎麽樣?]鬱南老實講:[很爛。]段裕寒狂笑。鬱南就說:[我和老師一起去。]段裕寒:[那還好,有老師幫忙,你不至於當文盲。]鬱南陷入了沉思。實際上餘深都五十多歲了,平時看起來也是個糟老頭子,果不其然英文水平也堪憂,上次還問鬱南英文怎麽樣。師生倆拿著手機,用翻譯軟件什麽的度過一周,還是挺有畫麵感的。段裕寒說:[我陪你去啊。]鬱南嚇了一跳。建築類專業學習有多忙就不用說了,去一周肯定會落下不少課程,何況這是出國,又不是人民公園一日遊,他不覺得應該讓朋友花費那麽多來幫忙。婉言拒絕了段裕寒,鬱南準備換衣服出門去。今晚他要去看一看爺爺奶奶,聽說奶奶想他了。天氣變得溫暖了一些,覃樂風整理衣櫃時,順便幫他整理了一番。鬱南翻出衛衣,冷不防掉落一件硬物。他低頭一看,僵住了。竟是那對娃娃的另一個。是戴著金絲邊眼鏡的迷你版宮丞,英俊冷漠,線條硬朗。仍然有他曾經說過喜歡的鬼畜。應該是冬天時他隨便塞到了哪件衣服裏,還以為弄丟了,之後又發生了那樣的事他也根本沒想過要找。覃樂風見他愣住,彎腰撿了起來:“這個……”鬱南說:“扔了吧。”這對娃娃鬱南做了一個月。覃樂風親眼看見他完成的,還幫著他調整過比例倒過模,見狀也是不高興,同仇敵愾地應了聲,隨手扔進了垃圾桶。“你今天晚上吃過飯才回來?”覃樂風很自然地轉移話題。鬱南點點頭:“應該是的。”“要不要我陪你下樓?”覃樂風道,“今天周五誒,每個人都閑下來了,我怕堵你的人比前兩天更多。”鬱南戴上衛衣的帽子和口罩,吸一口氣道:“我走快一點。”臨走前,他沒能該控製住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垃圾桶。覃樂風當做沒發現,用腳將垃圾桶踢到桌麵下去了。鬱南:“……”踢得好。一路下了樓,鬱南左右查看四周。他最近十分苦惱。網絡時代,鬱南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當了一把紅人。因為那個名為“帥哥療養院”的博主,鬱南的照片被許多人轉發了。他對成為紅人什麽的沒有興趣,別人誇他的長相遠不如誇他的畫技讓他又成就感,隻以為不過是一件曇花一現的小事,關閉私信與評論後再沒有登陸過微博。誰知道事情發酵得超出了意料,怪他沒有防備心,在評論裏大膽出櫃,引來的可不隻是一個好朋友段裕寒。鬱南不懂女孩子們為何對他更感興趣了,因為扒出他是湖心美院學生的關係,他上次cos《星河世界》白夜王子的漫展照片也被人找到了,每天都有人轉發他的照片嗷嗷叫。鬱南很快漲到了幾萬粉。事情要是這樣就算了。有天鬱南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好想舔遍你全身。]鬱南震驚之餘。對方又發來許多大尺度的照片,內容不堪入目。陌生號碼:[我是純1。]陌生號碼:[保證幹得你很舒服。]陌生號碼:[如果你肯主動,我讓你幹也可以。]鬱南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也沒遇到過這麽變態的人,強忍著惡心將信息全都刪掉,覃樂風幫他拉黑號碼還報了警也無補於事。那個號碼是本地的,莫哥認識的人多,覃樂風拜托莫哥在圈子裏查了下,像是有人故意泄露鬱南的號碼,他們一下子就想到了嚴思尼。按照對方蟑螂般的性格,很有可能會幹出這種低級又惡心的事。覃樂風讓鬱南告訴嚴思危,如果嚴思危不能處理,就告訴嚴慈安。鬱南不想這樣做。牽扯到長輩才能查出真相,就等於他輸了,而且他們現在沒有證據指向嚴思尼。鬱南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一旦他有了證據,不僅要告訴長輩,還要揍嚴思尼一頓。於是鬱南逼不得已,又換了一個手機號,立刻得到了清靜。不過,喜歡他的“粉絲”卻成了另一個隱患,這幾天經常有女孩子來堵他,給他送零食,什麽也不說,就麵對他露出蜜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