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好心想告訴我哥……」戚鬆冷顫連連,急忙從腰間掏出一個酒壺喝了一口酒壯膽。


    「善惡到頭終有報,你的報應很快便會到來。」藺常風目光始終沒離開戚鬆,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心虛。


    「你……你和無雙又沒成親,這是我們戚家的家務……」戚鬆仗著酒膽,咕噥地回了一句。「大膽戚鬆,你方才說什麽?」藺常風黑眸一瞠,皇族氣勢足以讓人膽顫心驚。


    「小人什麽也沒說。」戚鬆嚇得趴在地上,猛磕起頭來。


    「沒說什麽正好,沒瞧見戚老爺就站在你身後瞪著你嗎?奉勸你日後最好別走夜路,免得遇到想找你算帳的人。」藺常風板著臉說完,正好一道冷風吹進靈堂內,白色祭幡頓時高揚而起。


    「哥哥,我沒害你,你可別把帳賴在我頭上啊!」戚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嚇到腿軟,全身不住地顫抖起來,始終不敢回頭。藺常風專心看著戚鬆身後,那目光專注得像是正在與某人對望一般。


    「戚老爺要我對你說兩件事。第一,你做了什麽好事,自己心裏清楚;第二,全花城都知道戚家家產是靠他掙來、靠無雙撐起場麵來的,你好自為之。」藺常風沉聲說道。


    「我沒有害死我哥哥……」戚鬆頭皮發麻,抱著頭連滾帶爬地衝向門口。戚無雙怒火一起,對著他的背影大聲喊道:「這樣就走了?你不是來耀武揚威你那不勞而獲的戚家家產嗎?戚家六間鋪子,夠你再賭個一陣子了!」


    「你這逆女,以後別想叫我一聲叔叔,自此生老病死全沒幹係!別想貪我家產一分!」戚鬆又喝了一口酒後,站在門口大聲喊完,不敢等到藺常風開口,便落荒而逃。


    「藺府的人聽好了,以後不許這個人跨入我藺府一步。凡是藺鬆去過的茶坊餐樓,日後我也一概不去。」藺常風沉聲說道。此話一出,大夥便知道戚鬆這輩子也享不了什麽福了。


    藺常風貴為王爺,茶樓、餐館們捧著銀子請他上門指教、拉抬名氣都來不及了,怎麽可能為了一個戚鬆和藺常風過不去呢。藺常風低頭看向戚無雙,她正摟著他的手臂,倚靠著他,正是她往昔習慣的姿態。


    「財富權勢雖說是富貴浮雲,可對我們這種凡夫俗子來說,還真是容易讓人感到痛快。」戚無雙仰頭看著他,清瘦臉孔總算露出一絲笑意。藺常風望著她的笑意,他胸口一擰,更加攬緊了她的腰。


    「我認為戚鬆撐不了多久場麵的。到時候,咱們再把戚家鋪子一澡一間給收回來。」戚無雙用力點頭,唇角笑意更甚,眼裏也開始恢複光采。


    「藺哥哥……」戚無雙扯扯他的手臂,附耳對他問道:「你真看見我爹了嗎?」藺常風神色錯愕地看著她,不明白一向伶俐的她,怎麽會不清楚那不過是嚇唬戚鬆的手段罷了。戚無雙看他表情怔愣,她勉強扯動了下唇角。


    「我知道你那是唬人的,隻是忍不住會想……你若真見著了我爹,替我這不孝女說上一句抱歉。」她嗄聲說道。


    藺常風鼻酸,猝地低頭看向地麵,竟無法再正視她的雙眼。戚無雙的娘戚夫人聞言,忍不住也是一陣淚漣漣。而戚夫人這一哭,戚老爺的幾房妻妾們也全都哭天喊地了起來。


    「都怪我,當初就不該讓無雙女扮男裝。」戚夫人揪著手絹,哭倒在蘇秋蓮肩上。


    「無雙若是不女扮男裝,大老爺這些年怎能如此快活?」蘇秋蓮及戚無雙的幾名妻妾們連忙上前安慰道。


    「請戚夫人及諸位姨娘放心,我會負責照顧你們。」藺常風說道。


    「她們是我的責任,我要自己扛起這一切。」戚無雙仰頭,目光堅定地望著他。她發誓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戚鬆知道她戚無雙是她爹調教出來的好人才,絕不會被他這匹貪狼輕易打倒。


    藺常風握住戚無雙的肩膀,從她異常堅定的眼神知道她的悲悼將在這一日終止。戚鬆的出現,刺激了她振作,如今該是他放手讓她獨自奮鬥的時刻了。


    「聽你這麽說,我便放心了。」因為他眼下還有其他事要煩惱。因為他那日替戚老爺入殮時,意外發現了戚老爺手上的蛇花斑紋。


    這事表示戚老爺也中了蛇花之毒。隻是,公主人在宮裏,禦醫正巧用了解蛇毒的劑方,而戚無雙的爹沒有。一連發生的兩樁蛇花毒害案,絕不隻是偶然。


    若是下一回,毒手伸向戚無雙,那他是決計沒有法子忍受的。隻是,他如今已辭去秘密禦史一職,人已不在公事門中。要調查此事,隻能請九哥代為將真相傳達給父皇,盼能讓「禦密處」盡快查出真相。


    「藺哥哥若真的放心,為何又擰著眉?」戚無雙挑眉問道。


    「這段時間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藺常風淡淡地說道。戚無雙拉住藺常風的手,走到爹的靈位前,雙膝落地,叩叩叩地連嗑三個響頭。


    「爹,我雖不是男子,可我自信才能資質絕不遜於男子。我在此立誓,戚家一旦不恢複往日榮景,我就一日不與藺哥哥成親!」戚無雙朗聲說道。藺常風皺起眉,還來不及說話,戚夫人便已驚呼出聲。


    「你說的是什麽傻話!你們不成親,旁人會怎麽說你們?我們如今可是全住在藺府啊!要不是因為怕你精神不佳,我原本是要你們明日便成親的。」


    依照花城風俗,若能在亡者出殯三日內成親,亡者府裏便能一掃死亡陰影,讓府內十年內不會再有第二樁喪事。因此,也形成花城喪禮之後便是熱鬧婚禮之特殊景象。


    「娘,無雙是想借此表示她想重振家業的決心。而我心裏當她是妻子,這輩子也隻娶她一人,請娘不用擔心。」藺常風扶起戚無雙站到戚夫人麵前。「我對旁人隻說無雙是我妻子,也請大家如此配合。」


    藺常風目光看向戚老爺的其他幾房妻妾。「若是多嘴嚼了舌根,就別怪我不當她們是一家人了。」戚老爺的妻妾們點頭連連,一個個都不敢再多言。而戚無雙用盡全力握住藺常風的手,隻願所有風風雨雨在這一刻都能過去。


    喪葬之事結束後,戚無雙因為和幾個曾為她妻妾的親密姊妹們商量日後該以何營生一事,兩天兩夜都沒回房。


    幸虧她娘和姊妹們未雨綢繆,私下都攢了些珠寶首飾,隻有她一派天真,從不曾想過會有囊篋羞澀這一日的到來。


    待得店鋪之事談到一個段落後,戚無雙拖著疲憊身軀離開姊妹們住的院落。戚無雙走在夜裏,一陣冷風吹過,她整個身軀搖搖晃晃了一會兒。藺府提著紅燈籠巡夜的壯丁見著她,連忙上前為她提燈照路,將她領到了藺常風的書房前。


    戚無雙點頭致謝後,隻瞧見偌大書房內隻燃著一盞燈,陰陰暗暗地讓人瞧不清楚裏頭動靜。她推門而入,見到藺哥哥正靠在黑檀桌後,就著一盞油燈振筆疾書。


    「藺哥哥……」她喚道。藺常風抬頭對她露出笑容,立刻起身朝她張開雙臂。戚無雙走進他的懷裏,滿足地長歎一聲,旋即坐到他的雙腿上,任由他像摟孩子似地擁著她。


    「累了吧?盥洗過了嗎?」他撫著她的後背,低聲問道。「嗯。」她將臉龐貼在他胸前磨蹭著,閉上雙眼。「我們回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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