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歎氣道:“也是不容易……”旁邊的人譏諷道:“什麽不容易,還不都是自找的?她累是為了她自己,賺的錢可沒有半點兒落進別人口袋裏。咱們一樣累得要死,收入能趕上人家一個零頭麽?拍攝計劃重新調整,把其他角色的鏡頭拍了幾組,這一天也就草草收工了。難得收工早,安璿正打算回去吃點兒東西補覺,手機響了。夏孟陽元氣十足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了起來。江南一帶大小影視基地不少,東溪最大,但左近也有其他的。夏孟陽的劇組在大塘,正好離東溪不太遠。安璿離了片場,看見夏孟陽的黑色保姆車安安靜靜地停在那裏,夏孟陽正在駕駛位上衝他笑著招手。車裏布置得很舒服,化妝間餐桌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廚房區,暖氣開得也很足。安璿爬上車,忍不住打了個嗬欠:“你的助理和司機呢?”夏孟陽發動了車子:“給他們放假了。這幾天都沒我的戲,正好來找你玩兒。不是說你往後幾天也都沒戲麽。”安璿點頭:“不過你也來得太早了。好在我今天收工也早。”說著把片場的事簡單說了。夏孟陽不甚在意道:“紅了就是這樣的啊。你想吃什麽?這幾天有點兒冷,我看臨近也沒什麽東西可吃。我們去餘杭吧,我訂了酒店。”安璿眼皮有點兒打架:“我想歇一歇,這兩天夜戲太多了。”夏孟陽同情道:“你睡吧,座椅放下就是床,底下的櫃子裏有羽絨被。到了我叫你。”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傍晚了,車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樓院後門。夏孟陽把安璿拖起來,輕車熟路進院兒往樓上去。到了三樓角落的一個小包間。推窗望去,窗外正是滿湖落霞。安璿微笑了一下:“我的工資可要等拍完戲才能結。”夏孟陽豪爽道:“誰指望你的工資了。來來來,點菜點菜……我要吃東坡肉和蝦爆鱔……”安璿想了想:“我想吃魚羹和小籠包,其他的什麽都可以。”夏孟陽林林總總叫了一堆菜,兩個人一麵吃飯,一麵聊天。夏孟陽愛吃,他找的地方,菜自然做得極好。安璿幾天沒有好好吃東西,這一次終於可以一飽口福。他慢慢吃著魚羹,偶爾看一眼樓外的風景,覺得心中快活又平靜。菜是一道一道上的,走菜很慢。江南的館子菜品分量又小。夏孟陽把最後一個蝦仁吃掉,在下一道菜未上之前,開始騰出嘴來講八卦。安璿朋友不多,不知道男生是不是都像夏孟陽這樣。他聽著夏孟陽眉飛色舞地描述劇組的副導演如何同女配聯袂,在拍戲中途演了一出挑簾裁衣,不禁遲疑道:“為什麽你總是對這種事感興趣?”夏孟陽興致勃勃道:“因為有意思啊。你是沒看到他們被人捉奸的時候。哇塞,臉上那個表情,拍電影都夠拿獎了……她演戲的時候要是能把這本事拿出一半來,早就紅了。”安璿低頭,默默把小籠包塞進嘴裏。夏孟陽嘖嘖道:“嗨呀,不過有意思歸有意思,實在也是有點兒煩。我當初就說懶得接這個破戲,趙姐非說和小花一起演戲可以有熱度。不過眼下瞅瞅,她和男二挺有熱度的,和我就沒什麽關係了。我勒個去,你沒瞧見男二那個跪舔的樣子……我在旁邊看得尬都尬死了。等著吧,後期剪輯還指不定是個啥奶奶樣兒呢。”安璿想了想:”你要不要向人家吸取一下經驗?”夏孟陽哆嗦了一下:“可拉倒吧,我把自己的戲拍好就得了。”他喝了一大口龍井茶:“這樣挺好的。紅了也不見得就好,保不齊要變成方琪他們那樣……。”對鹹魚這個事,夏孟陽自有一套歪理。他不想被潛規則,也不想到處和人撕來撕去,隻想混個幾十年,到時候年紀到了,不管戲好與壞,也會被人尊稱一聲老戲骨。他那個級別的演員收入不算低,再說他家裏也不缺錢,自然是怎麽高興怎麽過的。所以安璿什麽都沒說。服務生又送了一道菜進來,夏孟陽嚐了一口,邊咀嚼邊含混不清道:“你呢,有……有沒有什麽新鮮的瓜,拿出來大家一起吃一吃?”安璿沉吟了一下,搖頭道:“沒有。對了,沈元樞在我們劇組。上回你說要爆一個他的料,是什麽?”一提沈元樞,夏孟陽立刻來了精神:“哇他真的把嶽忱撕走了!牛逼了啊……不過嶽忱也不是好惹的。這下結了仇,往後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我跟你說,沈元樞懸啊,他早晚得出事。”第九章 安璿疑惑道:“為什麽?”夏孟陽又吃了一口菜:“他是gay啊。”安璿搖頭:“別亂說。夏孟陽瞪起眼睛:“騙你幹什麽。真的。我親耳聽他說的。有一回我去拍雜誌,正好和他住同一家酒店。他房間就在我隔壁。他和經紀人吵架吵得那叫一個凶,好像是他要出去找他炮友還是什麽的,他經紀人不讓,說讓人看見不好。他就在那兒發火,說同性戀怎麽了,同性戀就不能有性需求了麽吧啦吧啦,東西砸了一堆。當時在那層住的圈裏人不少。不過網上倒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不知道有沒有公關。以前圈裏還有人傳他拍戲時和別的男演員拿同一個勺子吃飯,晚上睡同一個房間什麽的。不過我估摸著他這事兒有錘的人不多。但架不住料這麽大。就看什麽時候有人把這個消息曝出來了。”夏孟陽說得口幹舌燥,喝了一大口茶水,含混道:“你怎麽想起問他來了?”安璿淡淡道:“因為我這次拍戲演他的小廝。”夏孟陽一口茶水噴了滿桌。安璿往邊上躲了躲,把紙巾盒推給他。夏孟陽絮絮叨叨,安璿也沒怎麽往心裏去。大瓜太多,沈元樞的那點兒隱秘轉眼就被兩人拋在了腦後。美美地吃過了一頓飽飯,在湖邊轉悠一圈,兩個人就回酒店休息了。之後幾天在城裏也無非就是逛,吃,買,睡……總之,這個小假期過得極是逍遙。到了第四天清早,夏孟陽的司機過來,開車載他們回片場。安璿吃過早飯後又睡了回頭覺,下車時精神奕奕。夏孟陽還迷糊著,躺在座椅上衝他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兩人就此分別,各回各組,各拍各戲。最近安璿的戲份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坐在那裏等戲。他把原著小說帶了過去,左右無事,就坐在角落裏看小說。偶爾身邊有工作人員需要幫忙,他也上去搭把手。有戲拍的時候,他的日子大都是這麽在等戲中度過的。如果有好演員,他就看看人家的表演。如果沒有好演員,他就看看劇本相關的書。有人要幫忙,也會順手幫上一把。別人下了戲吃喝玩樂,他卻不愛去,一般都是在健身房和舞蹈室消磨時間。因為舊傷,他已經做不了舞蹈演員,但是還會時不時地跳一跳舞——是為了保持好的體態,也是為了有一個好的狀態。沒戲拍的時候,他時常會一個人在街上四處溜達。有時候也會心血來潮,買張火車票去其他地方瞧瞧。另一半時間,就健身和宅著。申江房租高,安璿住得很偏遠。不過他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不便,反正他也並不熱愛交際。蘇鏡瑤曾經試圖扭轉這種狀況,可惜安璿在當時的經紀人常瀾那兒已經吃過虧,對蘇鏡瑤的努力表現得十分消極。他始終記得老師和前輩最初的教誨——演員就是演員,好好演戲就得了。後來經曆得多了,越發感覺到這句忠告的可貴。好好演戲——或許這不是最好,但卻是最安全最穩妥的活法。其實大部分正經的普通演員,也都是這樣在這個行業裏生存的。等戲沒有時候。可能一上午,甚至一整天,都沒有他的戲。這也不是太糟糕的事,至少在這種情況下,他可以按時吃上熱乎的盒飯。午飯時刷手機,看見蘇鏡瑤的消息,說是給他談到了一個小雜誌的封麵,然後因為趙小慧今年想著力再捧一捧夏孟陽,她還得去幫夏孟陽跑一跑資源。言語裏很歉疚,對安璿顯然有些不放心。安璿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反而叮囑蘇鏡瑤注意安全。正事講完,便也隨口閑聊了兩句,蘇鏡瑤讓他多攢點兒自拍和小視頻,最好是能和沈元樞同框的。預備著將來等戲上了,能跟著蹭一蹭熱度。安璿對此卻不太積極。倒並不是出於自尊心之類的,隻是真心地覺得不會有什麽用。微博很久沒更新,打開來隻有寥寥幾條留言,其中兩條還來自蘇鏡瑤的小號。這也難怪,僅有的幾萬粉都是買的,活粉估計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了。他舉起手機,拍下了片場屋簷的一角。古色古香的屋簷,簷角下懸著風鈴。一隻小鳥正站在那兒理毛。背景是初冬的晴空。天氣真好。下午的時候,多日不見的沈元樞重新出現在了片場,與他同時過來的還有飾演懷王的男主演周亦開。《逐鹿》是權謀戲,很難說男一到底是誰。若論重要性,懷王,越王和老皇帝算得上三足鼎立。故事前期是講幾個皇子為立儲之事相爭,後期是講老皇帝出手平衡各方勢力。最後老皇帝過世,兩個風頭最盛的皇子懷王和越王,一個繼承皇位不久後因為勞心太過病死,一個看破紅塵出了家。皇位最終落在了旁嗣的一位年輕貴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