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氣氛一下改變,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馮向東看了看孟辛:“小辛,大家都是朋友,幾句玩笑話而已,你這麽說就有點過了啊。”他說這話時也沒笑,隱隱帶了點壓迫感。一桌子的人都看著孟辛,孟辛沉默片刻,過了那陣火就冷靜了不少,和誰杠上他都不怵,隻是不想給徐簡惹麻煩。他拿了杯子倒滿啤酒:“不好意思,最近家裏事兒多,火氣有點大,哥你比我大,別和我一般見識。”說完他把酒幹了。沈昌偉沒動,臉上還是那種陰陽怪氣的笑容。“哎、大偉。”馮向東這時又出來當和事老,勸道,“別得理不饒人嘛。”他開口,沈昌偉不能不給麵子,勉強地把酒喝了。“東哥,既然朋友間不要太計較。”孟辛道,“徐簡也是我朋友,別動不動就拿他說事兒成嗎?他也沒惹到大家吧?”“成。”馮向東把酒給他倒上,碰了碰杯,笑得頗有點意味深長,“你小子,講義氣,挺好。”孟辛心想你懂什麽叫義氣?他抿著嘴把酒喝了,嘴裏一股苦味。他素來不愛喝這東西,平時他們聚會都意思意思,今天因為徐簡的話題鬧得僵,也不好把圓過來的話再給弄劈叉了,隻得陪著再度熱鬧起來的幾個人喝個痛快。到底是個沒怎麽喝過酒的高中生,孟辛醉得輕而易舉,還沒散就蹲旁邊吐去了,晚上吃的東西一下掏空,還惡心得慌。頭暈腦脹的時候孟辛隻想回家。馮向東也不為難他,放他走了。還好時間還沒多晚,末班車還是有的,孟辛灌了好幾杯熱水緩了過來,趕車回了家。剛到家門口,一陣爭吵就傳了出來。孟辛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吵什麽,不外乎就是孟正宇的工作,何舒碧的牌癮。酒意上頭,他呆立在門口,不知道該做什麽。“離婚!”隨著門被大力拉開,孟正宇的怒吼就撲到了孟辛的麵前。孟辛一怔,往後退了一步。孟正宇看見他,一巴掌就扇了上來,轉頭又吼:“你看看你養的好兒子,這個時候才回來,帶了一身酒氣!”何舒碧追了出來:“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嗎!你有沒有教過他什麽?啊!?家長會你去過一次嗎?”孟正宇手指頭在空中指了指,也不知是指什麽:“我拚命賺錢養你們娘倆,哪有時間去什麽家長會!你去了你就管成這樣啊?!”兩人就孟辛的教育問題又吵了一輪,可孟辛覺得他們並不是真的在乎自己是學好還是學壞,不過是逮著一個話題吵而已。孟正宇恨鐵不成鋼地用力戳了戳孟辛的額頭,噔噔噔地下樓。何舒碧追著下去了,整棟樓都是他們的腳步聲和謾罵聲。孟辛低著頭站在樓梯口,等著眩暈帶來的脆弱感褪去。他嘴裏還帶著咬破肉的血腥味,跟著追了下去。*孟辛踩著上課鈴進了教室,緊趕慢趕沒有遲到。不過他的作業也沒著落了。當徐簡找他來要作業時,孟辛正趴著睡覺,昨晚為了安慰何舒碧他幾乎一整晚沒睡,加上宿醉,他頭都要炸了。他不耐煩地道:“沒寫!”徐簡問:“是不會寫嗎?”孟辛把頭埋在雙臂裏,不理。徐簡又問:“是哪裏不會?”一時之間所有事都擠在孟辛腦子裏,他猛地抬起頭吼道:“你別煩我行不行!?”他聲音很大,震得整個教室都靜了。徐簡往旁邊看了看,被他看到的人都收回窺探的視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頂了回去後,他才對孟辛道:“你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他越這樣善解人意孟辛就越想發脾氣,看看徐簡這人好成什麽樣了?而自己就是這麽不知好歹,無理取鬧。何舒碧的話猶如在耳。丟人現眼。不知打哪裏來的恐懼逼得他都想奪門而逃了。他拳頭握緊,想要再說點刺人的話,幸好上課鈴響了,讓他沒了機會。為了避免徐簡再來找自己囉嗦,孟辛一下課就躲出教室,上課才回來。這麽躲躲閃閃到放學,孟辛一拉書包,看到一如往常等著他的徐簡,深吸了口氣,朝他走了過去。看他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徐簡皺著眉追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沒有。”孟辛站住,轉身,“徐簡,你很煩人啊。能不能離我遠點?”徐簡看著他的眼睛問:“你和人打架打輸了心情不好嗎?”“你傻啊,哪有那麽多架打。”孟辛每次被他這麽一看就有些說不清楚的受不了,就像穿著髒鞋踏上了漂亮昂貴的地毯上。他把頭偏向一邊,壓住不知打哪兒來的一股委屈,反正他就是不學好,為什麽非要來管他呢?就讓他這樣不好嗎?徐簡是想做個聖母來挽救他這個失足少年嗎?還是單純想在學校裏交個朋友呢?不過像自己這樣自甘墮落的玩意兒跟爛泥一樣,踩一腳都還嫌髒鞋。孟辛想,本就不是一路人嘛。他困難地整理好情緒,來回瞟了兩眼徐簡,轉回頭,端正起了態度:“以後看到馮向東他們繞道走吧,一群野狗,小心咬到你。”徐簡目光落到他昨天磕破的嘴角上:“既然知道他們是群野狗,為什麽你還要和他們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