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把自己看成是步家頂梁柱的未來主廚和未來家主,怎樣才能同心合力?步微不禁嘲笑自己想得太遠,這不符合他完事順其自然的風格。他第一沒有忘記何之山要求參加廚藝大賽而被呂永禁止。第二黎向榮已經明確拒絕拜入呂永門下。所以親愛的兒子啊,這些都是你要考慮的事情啦,老爹我還是悠哉樂哉享享清福吧。2626、24 ... 24.步朗尼覺得自己應該對黎向榮說聲抱歉。擅自帶他來到步家,別說重用,連最起碼的認同都沒有給他,把平和認真的朋友扔進陌生尖刻的環境裏,隻是一味地向他提要求,卻無法給出任何回報。被用“任性”評價的小少爺思來想去,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些過分,也許很多做法已經傷害了師傅他們,但最該接受到歉意的,是黎向榮才對。就算不在步家,阿榮也會在曼殊院過著快樂的生活,憑他的天分和刻苦,一定也會成為優秀的素齋廚師,幾年後可能經營有一家獨特的小店,過他自由自在的人生。而現在呢,名義上呆在步家這樣頂級的餐館,卻做著最繁瑣最低級的工作,所有努力都不被認可,活得戰戰兢兢如驚弓之鳥。這裏隨便哪個廚師都能對他頤氣指使,都能嘲笑他看不起他,步朗尼一直在暗中期盼他能更加堅強,然而設身處地,那種難堪的境況又是多麽殘忍。在水平相等的人群裏,受到欺負或者打壓隻會產生憤怒和反抗,這樣的情緒反而可以促進個人的上進心,但是在等級相差太遠的環境呢?被輕視的人根本找不到可以證明自己的方法,因為上位者根本就不在乎你對不對,你的要求你的努力在他看來沒有任何意義。現在的黎向榮在呂永眼中就是如此。步朗尼終於明白了呂大師傅說“不行”的含義。他想起之前他曾豪情萬丈地告訴朋友自己要怎麽讓步家繼往開來,且不說那些話有多少能實現,即使有心附和,阿榮又有什麽樣的資格來參與他的未來?步朗尼給不了的未來。“乖兒子~怎麽不開燈?”步夫人按開玄關燈,發現暗黑的客廳一角有個淡淡的人影。連續按動幾下讓整座房子燈火通明,兒子厭倦地用手遮住眼睛。顧不得換下衣服,凡妮太太趕緊走到兒子身邊,那揚起來的臉蛋毫無血色,嘴唇幹裂。擔心地摸摸額頭,一片冰涼。“媽媽,回來了。”有氣無力地打了招呼,步朗尼從斜坐著的飄窗窗台上躍下,“我去睡了。”“哎哎,等等,”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腕,母親連聲詢問到底怎麽了。“有點累而已,沒事。”兒子隻是敷衍地回答。“沒事陪媽媽呆會兒,”將手中的小盒子塞給對方,凡妮笑道,“今天的試驗很成功哦,我給你帶了點心,拿碟子去。”慢吞吞地接過紙盒,步朗尼隻得去找餐具,等他拿了托盤出來,母親已經貼心地斟滿了兩杯透明的酒液。“卡布基諾蛋糕,很好吃的哦,”凡妮眨眨眼睛,“現在喝咖啡就睡不著啦,將就喝點白葡萄酒吧。”清澈的酒液聞起來清香,喝下去卻酸澀。冰涼地慢慢滲入喉嚨, 整個口腔被未成熟的果皮滋味侵襲,比起紅酒的濃醇血香似暗夜迷惑,白酒青澀明快如晨曦初露。全部咽下去之後,才感覺得到若有似無的甜蜜。把叉子刺入柔軟的淡褐色蛋糕,方塊上方覆蓋著柔滑的白巧克力霜,撒上一撮苦苦的咖啡粉,交織著又苦又甜的誘惑。步朗尼無奈歎道,“媽媽,這大半夜的你還敢吃這個。”腦袋被拍了拍,母親裝出生氣的樣子,可惜明亮的綠眼睛中流露著笑意,“還不是為了安慰你這臭小子,消沉什麽呢?暗戀上誰了嗎?”一聯想到這種可能性,為兒子的不開竅苦惱許久的母親一下子興奮起來,“是不是聯誼看上哪個女生了?想不想去約會啊?”兒子用“懶得理你”的眼神回應,但還是對付不了母親的八卦精神,怏怏答道,“呂大師傅啦,關於店裏的事情。”“唉,”母親有些失望,“你還這麽小,應該好好享受青春,別想太多啦。”“其他母親會覺得兒子懂事很欣慰吧,你卻想叫我去尋歡作樂,”挖起一口蛋糕填進嘴巴裏,幾乎凝固成實質的香醇像禮炮般猛然炸裂,視線搖晃著湧動出一圈圈彩虹般的餘韻。“這蛋糕!”驚訝地指著碟子,步朗尼看著媽媽,晶亮的綠眸光彩絢爛,如流星閃耀。對兒子的反應很是滿意,母親啜飲著酒液,得意笑道,“我改進了配方,下午反複做了好幾遍,終於做出想要的那個味道了。”凡妮在法國的時候就是優秀的烘焙師,在咖啡店工作中認識了步微,嫁過來之後就開設了自己的西餅店,繼續著喜愛的事業。隻有全心全意的熱情,才能不屈不饒的前進。凡妮太太的西餅店不僅是本城蛋糕愛好者的聖地,她本人也常常受邀為頂級餐會準備甜品。步家菜有時也需要甜點,以前是傳統的中式點心,凡妮的手藝足夠顛覆傳統,自然也會偶爾露一手,讓客人們驚豔。在這樣的水準麵前,誰也不能否認她的作品。步朗尼用舌頭將白巧克力壓在上顎,感受那濃滑的滋味絲絲散開,含糊地感歎道,“實力才是唯一的證明。”隻有等到黎向榮的菜品到達如此程度,才能讓別人不敢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