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膠著幾天吧……阿榮太溫吞了,矛盾很快就要展開2727、第十章 錯覺 25 ... 25.那夜步朗尼到底沒好意思上去敲開黎向榮的門,一般朋友的話興許還不會顧忌太多,偏偏少爺本來就存了歉疚之心,對自己的言行就越發謹慎。第二天早上吃到的蛋糕似乎已喪失了引人入勝的魔力,阿榮早上並不喜歡甜膩的東西,在步朗尼殷切的目光中好不容易咽下之後,才淡淡地告訴他自己再也不想去早市跟班。步朗尼幾乎衝口而出說阿榮你求呂永收你為徒吧,但一對上那沉靜的目光反而一個詞也說不出來。清晨的廚房裏空空蕩蕩,當值的廚師去市場采買,其他人可以等到午飯時間再來。阿榮走到切配間把盛有新鮮肉食的巨大保鮮盒推給安東的操作台,一邊擦拭著解肉刀,一邊無奈說道,“步朗尼,我不僅不是個好學徒,甚至不是個好切菜工,我受不了分割肉類的感覺,我以前隻是隨口答應媽媽說不殺生而已,但實際上,我真的做不了,沒有辦法忍受那種觸感。”“之前做粉蒸肉的那次就實在很難過,朗尼,你就當我心裏有問題好了,我做不了好廚師。”用這把刀淩遲生命、或者感受生命的流逝,會讓我痛徹心扉。黎向榮估計是徐疾帶來的副作用,但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解肉刀在父親手裏已經宰殺過太多活物沾染太多血腥,等它遇到原來的主人時自然會罷工吧。徐疾畢竟是受供奉幾近百年的靈體,又怎麽會允許殺孽的繼續?其中道理不足外道,黎向榮隻能強調自己的缺陷。他不想殺戮,也不想去早市看已經發生和即將發生的殺戮,更越來越難以忍受廚房裏朝夕相見的殺戮。尤其是與徐疾共享感覺的時候,那別人根本不在意的血腥味讓他幾欲嘔吐,就好像某種揮之不去的陰影盤旋於心頭,他明白那是以身替代的悲痛。連殺雞宰魚都做不來的廚師,有什麽資格留在步家?麵對他落寞自嘲的側臉,步朗尼失望地說,“我以為你會更努力。”“這不是努力就能解決的問題,”阿榮慢慢收好菜刀,“步朗尼,我很感謝你給我的機會,但是,我不適合這裏。”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步朗尼這才發現半年多來,朋友的臉頰從圓嘟嘟的嬰兒肥變得瘦削而蒼白,平凡至極的麵孔隱藏不住疲憊之色,那眼睛中再也沒有最早在曼殊院向他展示絕技時的明亮。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黎向榮不斷尋找著自己的位置,卻沒有獲得任何肯定,當然會質疑很多事。步朗尼這樣安慰著自己,伸手去攬朋友的肩膀想要表達一點力所能及的理解和安慰,但是朋友黯淡的目光讓他止步。“阿榮,也許你,休息休息比較好,”自己也知道這種話有多麽蒼白無力,步朗尼還是不想接受顯而易見的結果,盡管他心中早有預感,卻仍不願麵對。他想要阿榮成為他的臂膀、成為他的心腹、陪著他見證步家的更上一層樓,他不想他就這麽輕易說放棄。“步朗尼,我很沒用,跟你沒有關係,我讓你失望了,”黎向榮眼看著步朗尼的臉一點點陰沉,胡亂尋找著語言,“其他人都很強,我比不上……”“你不是比不上,你是不想,”步朗尼用手指揉了揉眉心,竭力平緩著語氣,“我知道你很不好過,受排擠的滋味,但你就不能再堅持嗎?不能留在我身邊嗎……”“我不會是你需要的人,”假裝對朋友的消沉視而不見,黎向榮悶悶說道,“其他人都那麽強,你需要他們,何之山、陶星……”“我不需要他!”步朗尼大聲喊道,年輕的麵孔忽而狠戾,深棕色的卷發甩動幾下,如小獅子不耐煩地弄亂鬃毛,近乎翡翠的眼眸被長長的睫毛覆蓋了一半,白亮的門齒給淡色的下唇留出印痕,“他不是我想要的廚師!阿榮!你為什麽不能做我理想中的廚師?”“你不能為了我再努力再忍耐嗎?”知道這樣的話有多麽無理自私也停止不了,事實上步朗尼正在竭盡全力壓製自己的憤怒,正在試圖用更理性的言辭說服對方。“阿榮,你聰明好學刻苦勤奮又有自己的原則,無論在哪裏都能過得很好,也許現在的步家讓你覺得艱難,但是我可以改變的……我會讓步家變得更適合你,所以,你能不能,”那雙碧綠的眼睛裏閃耀著水光,步朗尼喉結滾動著,“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希望。”我改變步家的希望,別有野心的人、因循守舊的慣例已經是步家的生存的大忌。“我本來很驚喜發現你,你並沒有讓我失望,而是我,”步朗尼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手指按上那把寒光凜冽的解肉刀,“是步家、是我讓你失望了。”“不!不是這樣!”黎向榮高聲否定,自嘲道,“我有什麽資格對步家失望?我連最基本的事都做不來。”“別這樣說,”順著刀具的把手握上黎向榮的手腕,步朗尼的聲音包含著濃濃的疲憊,“我從小到大一直以步家為榮,直到魚事件之後我才發現,步家的觀念多麽落後、步家的傳統多麽不合時代,師徒交接,全憑人心,這樣的管理製度令我震驚,作為老板,我甚至對廚房的任何事都說不上話。”“爸爸相信呂大師傅,是因為他的人品,那以後的我呢?是不是可以用同樣的樂觀去相信別人,但不是每個廚師都能跟呂永一樣好,”用力捏住他的手,步朗尼湊在他耳邊說道,“所以我想相信你,你明白嗎?”“我的人品就很好嗎?”這樣的姿勢有點別扭,黎向榮努力側著臉,掙似地說道。手腕被更用力的握緊了,步朗尼盯著他的眼睛,端正如人偶的完美臉頰幾乎就蹭到他的鼻尖,阿榮看得見自己在對方瞳孔中的倒影。“因為母親一句話就嚴格遵守的人,會愛護父親遺物的人,會去看望老鄰居的人,在暗地裏也嚴格要求自己用功的人,被否定了無數次也不生氣的人,更重要的是,在技驚四座之後仍能平和到謙卑的人,”步朗尼用另一隻胳膊繞過黎向榮的後背,緊緊擁住他,“這樣的人要是人品不好,這世界上還有誰能相信?”“黎向榮,你值得我相信,你值得我希望。”“可是……”“別說了,”毛茸茸的腦袋塞進朋友的肩頸處,步朗尼悶悶說道,“難道你要再回曼殊院嗎?或者是去其他什麽地方打工?甚至不再當廚師?”“你期望那樣的生活嗎?沒有我這個朋友一點也不會難過嗎?”被那雙綠意盈動的眼睛盯住就如同陷入迷幻森林一般,黎向榮的心智裏恍惚還有幾絲疑慮也被他接下來的蠱惑到消散。“阿榮,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看著你,我跟每一個人說你有多好,也向每一個人打聽對你的看法,也許是我的過於關注,他們才會排擠你吧……我要你不僅是我的同學,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我的家人,我可以完全信任依賴的人,隻希望你能發揮所有的才能,你值得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站在隻有步家能帶你去的頂峰。”蠱惑,的確是蠱惑。從曖昧的靠近到煽情的語氣,從詞語的選擇到句式的羅列,步朗尼在心底飛快地演算,也要擺平這突然發生的變故。是的,步朗尼到現在認為阿榮的請辭要麽是一場衝動,他理解,被否定後當然應該憤怒的衝動;要麽就是一次試探,試探他們的友情到底是什麽程度。步朗尼把這位朋友設想得過於複雜,他根本不知道黎向榮的想走就是想走,難受就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