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維森陪封妍看完醫生,大致了解她的情況後,便回到大陸去了。


    他們還是每天講電話、聊msn,雖然無法每天膩在一起,但他們的心始終相連著。


    她也蠻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既親密有自由。


    但這一天,洪婉婷忽然來拜訪她。實在太讓她吃驚了,她們已經幾年沒聯絡了,她怎麽會登門來訪?


    封妍給她倒了杯水,這時,手機又響起來了。


    “喂,我是封妍,老大找我嗎?”


    “我聽說我媽從樓梯摔下來,小妹怕我擔心,一直不肯告訴我情況,但我最近有筆大生意要談,若成功,我就可以讓品牌打進法國市場,現在真的沒時間回去,你能不能替我去看一下我媽?”他已經把所有籌碼都放到這個生意上,如果成功,他就能把離婚失去的一切都賺回來,否則公司就是完了。正因如此,他才會分身乏術。


    “ok,沒問題,如果伯母的腳傷了,我會送她去看醫生的。”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什麽話,‘朋友間互相幫助,天經地義’,這還是你說的呢!”在這年頭,義氣已經一文不值了,但她就是喜歡他的重情重義,從小至今,不曾改變。


    “是維森吧?”洪婉婷問。


    “是啊!”封妍將水杯遞給她。“老大請我幫忙一件事。”


    “他老是這樣,有問題的時候,才會找人幫忙,平常你想跟他談個心都難。”


    所以洪婉婷才會受不了那樣的寂寞。


    封妍笑而不答,韓維森也許不是個很體貼細心的男人,但他認真負責、有情有義,對她而言,這就夠了。


    她不是個完美的人,所以她也不會要求一個完美的情人。


    “對了。”洪婉婷放下杯子。“我聽說你不肯結婚,也不願生小孩。封妍,你這樣不行的,維森是韓家的獨子,你不能害他絕後。”


    “老大並不是沒有孩子,他有薇薇了。”封妍認為在這年代,男孩、女孩已沒有差別。


    “是沒錯,但……”洪婉婷的臉色有些難看。“薇薇是女生,她……她不能繼承香火啊!”


    “我家如今也隻剩我一個女生,難道要我爸媽再去生個弟弟?”


    “你可以結婚,多生幾個,將來過繼一個姓封,不就傳了香火?”


    “萬一我頭幾胎都生不到男孩,難道得一直生,生到有兒子為止?”封妍是個喜歡傳統的人,比如她認為禮義廉恥很重要,她主張無信不立,她覺得做人要謙虛勝過驕傲,但有些傳統,像是繼承香火這種事,早該扔進焚化爐了。“婉婷姐,你現在這胎是男是女?”


    “這……女生……”


    “那你還要再生一個男的嘍?”


    “我……”她其實也不是那麽在乎孩子的性別,但有些事情她真的不能不做,比如想辦法要封妍和韓維森結婚生子。他們若一直維持男女朋友關係,她會懊悔一輩子。“總之,封妍,維森的媽媽是個很傳統的人,她絕對不會同意你們不結婚的,如果你想永遠跟維森在一起,最好有心理準備。”


    她懂。不過洪婉婷不明白,她跟韓維森很難有永遠,她的身體……也許他們隻有很短很短的幾年快樂,就讓他們自私一回,不行嗎?


    “我該說的都說完了,剩下的,你好自為之。”洪婉婷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


    封妍真是納悶,她到底想幹什麽啊?


    她猜不出洪婉婷的心思,但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不太好的預感。


    但願這些是不會傷害韓維森。


    她向老天祈禱,把一切的苦難都給她,將所有幸福都貴到他身上吧!願他永遠喜樂——


    封妍去了韓家,卻沒見到他母親與妹妹,她向鄰居打聽後,才知道他們在大林慈濟醫院。


    她趕到醫院的時候,卻在加護病房看見韓伯母,整個人傻了。


    這是稍微摔倒受的傷嗎?她……她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隻剩一口氣了。


    “護士小姐,她不是摔到腳嗎?怎麽會如此嚴重?”封妍驚訝。


    “腳?病人是從樓梯上跌下來撞到頭,才變成這樣的。”護士說。


    封妍回頭看著韓小妹,不敢相信家裏發生這麽嚴重的事,她們居然還瞞著韓維森?


    出了加護病房,她把韓小妹拉到牆角,問她:“你怎能隱瞞這樣嚴重的事?”


    “是媽媽不讓我說的……”韓小妹抽噎著。“她說哥哥好難得才有這麽好的機會東山再起,不能因為她而錯過,她要哥哥重新成功,取回他因為離婚而失去的一切。”


    “那維森呢?他的想法算什麽?”大家都這麽替他著想,可這真是他想要的嗎?“萬一……他們母子見不到最後一麵,那是一輩子的遺憾!”


    “我知道……”韓小妹不停地哭。“但是……哥哥這麽努力才得到一個機會,你知道他離婚後,失去了多少嗎?他不能再失敗了……”


    “錢可以再賺,親情卻不可以等待。”


    “錢不是最重要的,但……失去那麽多金錢,哥哥的鞋廠經營得很困難啊!這幾年景氣又不好,倘使……他這一倒下再也起不來,怎麽辦?”韓小妹一個人顧著病危的母親,怎會不害怕?但她不想哥哥再經曆一次挫折了。


    封妍閉上眼,心在揪痛。一個人能夠承擔成功、失敗、再成功、再失敗……多少回?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她,但她知道,韓維森是個勇敢的人,所以離婚後,失去八成財產,他並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更加努力,追求屬於他自己的成功。


    這回能拿到法國的生意,想必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那麽拚命了,卻遇到母親病危……該怎麽選擇?成功或親情?


    封妍咬著唇,看著韓小妹如斷線珍珠的淚,突然非常羨慕。她的悲傷可以借由眼淚發泄,而她……她隻能把唇咬得出血,卻沒有淚。


    她也想哭,她想盡情地流淚來發泄心中的悲傷,但是……為什麽隻有她哭不出來?


    “別說。”韓小妹拉住封妍的手。“媽媽不會願意哥哥為了她失去這個機會……”


    “但若有萬一,維森卻得用一輩子來懊悔——”


    “可那時他成功了……也許他能成為鞋業大王,他會登上頂峰,這世上有哪個男人不想成為巨富?”


    韓小妹的話有道理,但封妍了解韓維森,他連自創事業,都寧可使其熟悉的女鞋,不與昔日老板爭奪市場。這樣的他會為了成功而放棄見母親最後一麵嗎?


    成功和親情,韓維森到底會選擇哪一個?


    封妍沒有辦法給韓小妹任何承諾,隻能說:“讓我想想。”


    “謝謝你,封妍姐。”韓小妹以為她答應了,終於破涕為笑。


    “這幾天你也累了,要不要回家睡一覺,這裏讓我來看著。”


    “會不會太麻煩?”


    “加護病房不是隨時開放,有規定探望時間的,我隻要按時過來,其他時間我可以在家屬休息室休息。”


    “那就我們輪班吧!你一天、我一天,大家都不會太累。”


    “嗯。”韓小妹疲憊地鬆了一口氣,垮著肩膀,走出了醫院。


    鳳眼看她的模樣,想起妹妹封芸,她得病後也總是這樣,連走路都是駝背,她們不隻身體累,心也累了,所以沒有元氣。


    封妍真擔心她,希望她有足夠堅強的心靈,撐過這次的難關。


    她正想著還有沒有什麽辦法多幫幫韓小妹,手機忽然震動了,是韓維森。


    她突然不敢接,因為她要怎麽告訴他,母親病危的事?


    手機震動了一下子,停了,封妍鬆下一口氣。


    但十分鍾後,手機又震動起來。想起韓維森是很擔心母親,才一而再、再而三來電吧!


    她不能讓他就這樣提心吊膽地去談生意,即使本來會成功,也容易出錯。


    她接起電話,盡量用平常的口氣說:“喂,我是封妍,老大找我嗎?”


    “你剛才去哪裏了?怎麽沒接電話?”


    “嗯……電話塞在包包的某個夾層裏。”對不起,她說謊了。


    他歎口氣,就知道這家夥迷糊,不是亂扔鑰匙、就是亂塞電話。


    “你去看了我媽嗎?情況怎麽樣?”


    “伯母正在睡覺。”昏睡也是一種睡,所以這不算說謊吧?


    “那就好。”他安心了。“我明天一早去法國,祝我成功。”


    她突然好想哭。老天爺,為什麽要剝脫她哭泣的權利?她好需要眼淚來宣泄這份悲傷……


    “祝你成功。”她咬著牙,盡量以最平常的口氣與他說話。


    “有你這句話,我一定會成功的。”然後,他很開心地掛斷電話。


    封妍再也忍不住,跑到樓梯間,一個人縮在角落裏,發出無聲且沒有淚水的悲憤哭嚎。


    為什麽事情總有波折,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幸福?維森……


    老天啊,救救我吧!我該怎麽讓他開心?


    封妍穿上防護服,走進加護病房,看著瘦得脫了形的韓母,眼眶又紅了。


    “伯母,你一定要撐住,維森頂多再四天,他一定會回來的。”她拉起韓母的手。“他會帶回法國的合約,親手送到你手上,讓你分享他的成功。伯母,你也想看見維森意氣風發的樣子吧?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下來,拜托你、拜托你……”


    她不停地跟韓母說話,說眷村的事、聊薇薇這次考試又得第一、談維森對這筆生意有多麽大的把握……她一直講到護士來告訴她,探視的時間到了,她不得不離開。


    但是——


    當她轉身想走的時候,卻感覺到了一股力。是韓母,她的眼睛沒有睜開,意識似乎也未曾恢複,但她的手碰了她一下。


    她是不是聽見封妍的話,記起了寶貝兒子韓維森,所以她要堅持到兒子回來?


    韓母發出像是蚊蚋般的氣音,很模糊,但封妍認為她是在叫兒子的名字。“維森、維森……”


    “伯母,你醒了!太好了,護士……”她想把喜悅跟護士分享。


    護士卻悲傷地搖搖頭。“這不是清醒,她……”她有些結巴。“事實上,醫生早就斷定她醒不過來了,她的傷太重……你們要隨時做好心理準備,也就這一、兩天……”那韓母見得到維森最後一麵嗎?萬一……封妍頓時如墜冰窖。


    “我剛剛也聽見你的話,其實……有可能的話,讓她兒子回來吧!”母子天性,若真錯過生離死別的一瞬,將是人生最大的遺憾。


    封妍聽著她說話,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但它們都像一把刀,正一點一滴割著她的心。


    她該怎麽辦?相信韓母撐得過四天,能見到兒子成功歸來,還是讓韓維森自己作決定,成功與親情,他隻能擇其一?


    她不知道……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醫生和護士從她身旁跑過去,進入加護病房。這時病人情況有變的通知。


    但她進不去,她隻能站在窗戶旁看著,他們正在急救的對象是韓維森的母親,她的情況有惡化了。


    沒多久,一個醫生走過來告訴封妍。“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那個剛才和封妍聊天的護士偷偷告訴她。“如果老人家有在家裏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希望,醫院可以幫忙,讓她辦手續。”


    封妍崩潰了。她緩緩坐倒在地,兩手捂著臉,發出無聲的哭泣。


    韓母還是撐不到韓維森回來了,現在怎麽辦?她作不了決定,也無權替韓維森決定。


    她考慮了一下,最後打電話給韓小妹,通知她來見母親最後一麵。


    “你還是堅持不告訴維森嗎?”封妍問。


    “我……”韓小妹隻是哭。“我不知道,不要問我,我真的不知道……哇哇哇……”她已經崩潰了。


    封妍心痛如絞,但她得撐住,韓小妹不能依靠,所有的事都要由她來決定。


    也許是巧合,也可能是命運,不管什麽都好,總之,封妍的手機又適時震動起來。


    封妍努力深吸了幾口氣,才接起電話。但這時,她已說不出那句招牌名言——


    喂,我是封妍,老大找我嗎?


    電話那頭的韓維森顯然沒發現她的異樣,很開心地說:“封妍,我要上飛機了,等我到了法國,得到這份合約,我一定可以重新開始。”


    “我……”她想祝福他,但她說不出來,斷斷續續的哭聲逸出唇間。


    “怎麽了?封妍。”認識她這麽久,他知道她外表軟弱,但骨子裏很堅強,她不會無緣無故哭泣,除非發生什麽大事。“封妍,別哭了,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她不能說,說了,他的事業可能就完了。離婚時,他把大多數的現金都給了洪婉婷,剩下的兩成財產一是公司,而是不動產,它們的變現性都不太好。


    但做生意,有時候需要的就是現金,即使他可以貸款,但離婚初始,他已申請過貸款,現在,他很難再借到足夠的金額讓公司繼續經營下去。


    他非常需要法國那份合約,無比地渴望,隻是……


    “老大……”她痛苦失聲。她真的很為難,可有些事,真的不能不做。“伯母……她從樓梯上摔下來傷的不是腳,是頭,她……她撐不了多久了。”


    電話那頭的韓維森忽然陷入了漫長的沉寂。他沒有說一句話。封妍仿佛有種錯覺,在這一刹那,他連呼吸都停止了。


    成功和親情,他到底該怎麽選擇?


    他又想起了十歲那年,父親過世時,他也是這麽痛苦、寂寞與畏懼,而那時,他身邊有封妍。


    這是不是老天給他生命中最大的恩惠?無論他怎麽難受,封妍總在他身旁。


    “我知道了。”好久、好久以後,韓維森終於開口,並且掛斷電話。


    封妍不曉得,他的意思是他要回來,或者他要去法國?


    她沒有問他,事實上,不管他作什麽決定,她都是支持他的。


    以前,有人笑過封妍,她對老大的崇拜已經到了若老大想去放火,她便去潑汽油的程度。


    那是個笑話,但對她而言,韓維森就是這樣重要。


    韓維森回來了,放棄了他的生意,回到母親身邊,見她最後一麵。


    但當時,韓母已經完全失去意識,僅靠著維生係統。


    如果他能夠早些時候回來,如果他能跟母親話別,如果……那該有多好?


    他握著母親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發皺的皮膚、冰涼的觸感,和不再溫潤的顏色。


    韓母年輕時是難得的大美人,但如今……已完全看不出當年的清麗了。


    “媽……”韓維森哽咽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話。“我回來了。”


    韓母應該已經沒有知覺了,但是當韓維森喊出那聲“媽”時,她眼角滲出了些許晶瑩水滴。


    或許,人真的是有靈魂的吧?盡管肉體已經喪失功能,但韓母的靈魂依然渴望見到兒子最後一麵,所以韓維森來了,她便安心了。


    之後,韓維森和封妍一起處理韓母的喪事。


    韓小妹每天哭。她已經除了掉淚,再也錯不了其他的事。


    喪事期間,金大猶、洪婉婷和薇薇都來祭拜過一次。


    韓維森其實希望他們能留下來幫忙,但他們似乎很忌諱接觸喪事,怕會帶來黴運。


    薇薇給奶奶燒完香,說了句“再見”,就被洪婉婷狠狠教訓了一頓。那兩個字在喪事裏是最大的禁忌。


    最後,隻有韓維森和封妍輪流守夜。她倒不忌諱什麽,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她除了回家給父母燒飯和洗澡、睡覺之外,就陪著他。


    他們也沒有說什麽話,隻是當一個人忙時,另一個就燒紙錢或燒香,總是保持著香燭、紙錢不滅。


    封妍還陪著他吃素。其實,韓小妹也都吃肉包了,畢竟什麽年代了,哪裏還有如此多禁忌?


    “那你為什麽吃?”她問。


    韓維森默默地把難吃的素餃送進嘴裏。軟爛的皮配上無味的餡,真是難吃透了,但他還是勉強吃了三顆。


    至少,在母親喪事結束前,他得保證自己不會餓死,不是嗎?


    他已經虧欠母親這麽多了,在母親痛苦地躺在病床時,他毫無所知,隻忙著工作……他一輩子都在工作,為了工作,他失去婚姻、失去家庭、失去母親……他到底為什麽工作?


    “小妹告訴我,是伯母阻止她將事實告訴你,因為她希望你能東山再起。”封妍說。


    “就算我擁有成功的事業又如何?最終,我還不是失去了一切?”如果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會更珍惜身邊的人。


    “但那是你的母親,有哪個母親不希望兒子意氣風發?”


    “所以她把最苦的都留給自己。”媽媽……他真的好舍不得她啊!


    “也許她不覺得苦呢……”她輕輕地捧起他的臉,因為悲傷而顯得憔悴的臉龐失去了幾分光采,卻依舊讓她怦然心動。這個人,不管他是什麽摸樣,她對他永遠隻有一個願望——笑。“老大,我想,伯母隻要能看見你笑,她就什麽苦也感受不到了。”就跟她一樣,愛慘了他,所以隻要他開心,什麽都無所謂。


    “可我仍然對不起她。”因為他不僅沒有與母親道別,還失去了那份合約。


    “不會的。”她的螓首靠著他的肩膀。“子不嫌母醜,我相信顛倒過來,也是一樣的。隻要你健康平安,伯母就很開心了。至於公司……失之東隅,也許收之桑榆呢!我相信這世上永遠都有機會,隻要你能預先準備好,並且及時捉住它,你一定可以重新再起。”


    “是嗎?”他不想歎氣的,他努力告訴自己,他不會輕易被打倒,但這層出不窮的挫折真的讓他泄氣。他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撐得下去嗎?


    “再說,”她傾過身,在他頰上親了一記。“不是還有我在嗎?就算你的鞋廠沒了,我也有工作,供你兩餐一宿,沒問題啦!”


    “你要養我?”這時他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但為什麽,他的眼眶好熱?這個女人為了他,真的什麽都不顧了。“怎麽了?你看不起我嗎?”她能養父母、養豆豆,難道還差他一個人?


    “不是,我隻不過……”他太感動了,就為了一個男人,他總是承擔一切,他認為這是男人應盡的責任,但現在有個女人告訴他,他其實不必那麽辛苦,偶爾,他也能放鬆的。


    當然,他不會真的放棄責任,但他珍惜她這份心意,想好好珍惜,一輩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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