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子幫忙遞台階:「天下花色千萬,這西涼的花哪裏認得出我們中原的美人,表妹何必跟一朵沒眼力的花過不去?」


    「就是就是,昨兒我還抱著這花上街溜達,碰見那麽多美人也就沒見它開過,肯定是假的!假的!」


    敦儀腳步微滯,偷瞄向裴澤,所有人都在留她,隻有他無動於衷,她的心倏地跌至穀底。


    岑懋拿折扇敲額角,頭疼該如何收場,眼神晃過窗外,陡然一亮。


    他怎麽來了!


    急忙扒著窗戶揮手:「簡遠!簡遠!這兒!嘿,這兒!」


    人群中,白衣人聽見自己的名字,眼皮不抬,扭頭就走。


    「嘿!你別跑呀!嘿!我在喊你呐!聽見沒有啊!喂――」


    四周睇來古怪目光,白衣人重重一歎,拂袖朝觀魚台大步而去。


    岑懋得逞一笑,親到門口迎他。


    這家夥平生最討厭熱鬧,尤其是這種別有深意的雅集,沒想到今日竟來了!晚上且得留意一下,這日頭到底是打哪兒落下的。


    「院首今年到底拜對哪路神仙了,竟把你這尊大佛拜來了。」岑懋笑著打趣,頭一偏,笑容瞬間僵住。


    今兒這風吹得,絕對有古怪!


    「這位是……」


    白衣人止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頭還沒來得及轉,後心就被撞了一下,緊接著就是一聲軟軟的呼痛。


    「噢。」韶樂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直接撞了上去,捂著額頭踉蹌後退。


    白衣人板起臉,不是讓她走了嗎?怎麽還跟著?


    他氣勢太足,韶樂低頭不敢看他。


    她真不是有意的,跟他來這杏芳宴,她找不到小喜鵲,其他人她又不認識,怕再走丟,就隻好跟在他後頭,邊走邊找人。


    岑懋攏起手,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幾個眨眼間已在腦子裏編排出無數個的故事:千年老僧紅鸞星動了!


    「既然是簡遠帶來的,那就是朋友,來來來,裏邊請,咱們坐下聊。」


    韶樂稀裏糊塗地被他推進門,瞧見屋裏眾人跟老鼠見著貓一樣,匆忙起身行禮:「顧先生好。」


    她更懵了:顧先生?


    杏眼左瞄右瞄,旁人她不認識,可敦儀卻是化成灰也識得的。


    那麽身邊這個人就是……那個顧先生!連七姐姐都敢罰的顧先生!


    她一下傻了。


    顧泊如惶然地看她,眉頭緊鎖。為何他感覺,她突然變得比剛才還要怕他了?他有這麽嚇人嗎?


    嚇人,很嚇人,韶樂腿都嚇軟了。


    七姐姐怠慢功課被罰抄五百遍,那她剛剛給他添了那麽多麻煩,豈不是……她突然有些喘不上氣。


    被嚇到的不止韶樂。


    因抄書的事,敦儀心有餘悸,蹭著腳往裴蓉身後縮。裴蓉則心如鹿撞,耳根發熱,不得不埋頭遮掩。裴澤收斂傲慢,將恭敬全擺在臉上。雙生子低頭互覷,皆從彼此的眼中瞧出忐忑。


    靜默中,裴潤突然大叫:「花、花花花……」


    循聲看去,隻見那原本奄奄一息的花竟然動了。


    翠碧色花莖悠悠立起,撐開胭脂色的花瓣,嫩黃的蕊心輕吐流絲,如美人春睡未足,慵懶地對鏡梳妝,千嬌百媚。


    從西涼到京城,從宮外到宮裏,輾轉過東街西市、南亭北橋,這美人麵一直吝嗇自己的真容,誠如那目無下塵的美人,誰也瞧不上。


    可韶樂一來,它就開花了。


    眾人的目光由花移向人。這美人分很多種,有的嬌豔嫵媚,隻一個眼神就能把人的魂勾走;有的則如出水芙蓉,叫人心裏喜歡又舍不得沾染。


    韶樂就屬於後者。蒲柳姿芙蓉麵,盈盈一立,整間屋子都亮堂起來。


    岑懋揚眉,暗讚顧泊如的眼光。裴淳拿袖子做掩,朝裴潤豎拇指。就連素來冷漠的裴澤也不由多看兩眼。


    誰說西涼的花不識中原的美人?


    韶樂被盯得不自在,垂下腦袋,臉頰熱得能烤番薯。


    敦儀氣得直扯帕子。她承認自己這個妹妹是個美人,且幾日不見,好像比剛進宮那會更漂亮了些。瞧那小臉蛋,嬌滴滴的都能掐出水來,皇祖母可真會養姑娘!


    「九妹妹玩累了?舍得回來了?」她朝門口的小太監揮手,「去知會六哥一聲,人回來了,不用找了。


    「一點兒忙幫不上,就會添麻煩。」甩下白眼兀自坐回席上。


    韶樂捏著衣角努力不讓自己在意,顧泊如的臉色也隨之垮下。


    裴潤舍不得新妹妹難過,忙哄道:「玩怎麽了?愛玩多好!古今多少文人異士,那都是玩出名的!」


    岑懋笑啐:「又在胡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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