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搖頭:“這幾天都沒回去,得回家。”  賀遲看了看天色,已經黑的差不多了,他說,“不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蘇星麵無表情,語氣平淡地陳述事實:“那片沒人敢把我怎麽樣,沒一個打得過我。”  “就是!學霸打王天龍那次,一打七!”李浪說,“老大你瞎操心什麽呢,又不是養閨女!”  賀遲:“……”  老子養媳婦兒呢!  綠毛在一邊添油加醋:“我看老大你也未必打得過學霸,就別操這閑心了!”  賀遲:“瞎扯!老子不要麵子的啊?!”  蘇星活動了下手腕,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試試?”  非常要麵子的賀老大火速抱拳:“不了,在下認輸!星哥好功夫!”  -  賀遲和李浪綠毛勾肩搭背打遊戲去了,蘇星一個人走著回家,拐角的巷子裏,有個人靠在牆上,伸長脖子朝這邊張望,像在等什麽人。  蘇星看也沒看他,徑直穿過巷子,那個人在原地踟躕了一下,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眼見蘇星的背影馬上就要出了巷口,他才焦急地開口叫了一聲:“那個……”  蘇星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他。  “那個……你還記得我嗎?”男孩猶豫地開口,垂著頭不敢直視蘇星,“我就是幾個月前……”  “記得。”蘇星說。  “啊?”男孩愣了一下。  蘇星耐心地重複了一遍:“記得。”  他遇到賀遲的那天晚上偶然救下的omega男孩,不久之後又在同一條巷子裏遇到他捧著一塊錫紙,顫抖著點燃上麵的白色粉末。  男孩還是瘦的皮包骨頭,顴骨高高凸起,眼圈深陷,脖頸上一根根的青筋張牙舞爪,四肢細的就要撐不住軀幹。但他今天看著精神狀態比上次好些了,可能是因為剪了頭發的原因,顯得精神了不少。  “有事?”蘇星禮貌又疏離地問。  男孩撓撓頭,低著頭盯著自己髒了一塊的鞋麵,快速說:“我等了你好幾天了,最近我聽說有一夥人在誘拐beta,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就是和你說一下,你最近小心點……”  男孩很虛弱,吸食毒品早就掏空了他的身體,他說這一長串話都顯得費勁,小口小口地喘著氣。  他說完轉身就跑,從頭到尾都沒敢抬頭看蘇星。  “等等!”蘇星叫住他,男孩左腳絆了一下右腳,踉蹌一步跌倒在地上。  蘇星走到他麵前,伸手扶起他,和那天晚上一樣。  “謝謝,我會小心的。”  男孩終於鼓足勇氣看了蘇星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明天我就去戒毒所了,我不想再活得像條狗,我、我……”  他說著說著就不自覺加大了音量,好給自己幾分底氣:“我想活得有尊嚴一點!”  話一出口就有幾分懊惱,他和蘇星說這些幹什麽?蘇星已經救了他一次,是他自己沒有好好珍惜機會,那一次被蘇星撞見他在和那群人吸粉,當時蘇星那個冰冷的眼神折磨了他好幾天,他對著鏡子,感覺這個臉頰凹陷、瞳孔渙散、控製不住鼻涕狂流的自己已經算不上是個人了,他是個牲畜。  他又深深垂下了頭。  “你叫什麽名字?”蘇星突然問。  男孩愣了幾秒,才回答:“叫陳平安,我爸惹事被人打死了,我媽生完我就跑了,我沒戶口,我奶給我起的名,希望我平平安安。”  蘇星點點頭,說:“平安,你可以做到,別辜負了你奶奶。”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的,語氣也是平鋪直敘,陳平安聽著卻覺得暖和。  陳平安用力點了點頭,雙手握成拳:“我、我可以的!”  他猛地朝蘇星鞠了個躬,轉身就跑。  蘇星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這個年輕omega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  男孩沒有被怪獸吞掉,他掙紮著爬出來了。  陳平安都可以,蘇星也可以的。第52章 揍你一頓  周日清早,蘇星刷牙刷到一半,發現排水口被堵了。  他以為是蘇紅喝多了又往裏吐,拿了根筷子熟練地捅了捅,很快就通了,洗臉池裏積的水嘩啦啦流走,他把筷子取出來剛想扔掉,發現筷子上纏著一團頭發,積起來足足有嬰兒拳頭那麽多。  他沒太在意,蘇紅頭發又長又多,又總是站在鏡子前梳頭,久了難免堵塞排水管。  吃完早飯,他把客廳丟著的酒瓶和煙頭收拾幹淨,掃地打掃衛生的時候才發現家裏全都是頭發。  一團團的淺棕色長卷發掉在桌角邊、沙發底、牆角,蘇紅對她那一頭秀發一向精心打理,家裏還是第一次出現這麽多掉落的頭發。  他把垃圾拿下樓扔了,去小賣鋪買了點速凍食品,結賬的時候想了想,聽說吃芝麻養頭發,於是又返回貨架,拿了一袋黑芝麻糊。  下午他接了個活兒,幫兩初中生寫作業,一張卷子二十五。生物卷子做到一半,房門被人粗魯地推開。  蘇紅倚在門框上,左手抓著右手手腕輕輕捏著,還有點兒睡眼惺忪,頭發亂起八糟地紮在腦後。  蘇星特地留意了一下,發現蘇紅的發量肉眼可見地少了,左額角上甚至露出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頭皮。  “有吃的沒?”蘇紅打了個哈欠,問。  蘇星拿筆指了指外麵,說:“桌上有雞蛋,鍋裏有餃子。”  蘇紅吸了吸鼻子,說:“最近不打針了?房裏都是味兒。”  “沒出門,不打。”  蘇星頭也不抬,把做完的選擇題答案用手機拍下來,發給那兩個學生。  “謔!”蘇紅挑了一下眉,半眯著眼,“我勸你最好在房裏也打上,樓上樓下前後左右住的可都是老色鬼,萬一被發現了,到時候就光顧著惦記你了,你又年輕又好看,你媽我人老珠黃的可就沒生意了!”  蘇星在稿紙上演算一道題,握筆的手頓了一下,鼻尖在紙上戳出一個深深的黑點。  他平靜地放下筆,走到門邊,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蘇紅,說:“雞蛋在桌上,餃子在鍋裏。”  說完這句話,蘇星直接關上了門。  “行,”蘇紅冷笑一聲,“牛逼!”  她拖著發脹的膝蓋走到廁所,刷牙的時候突然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砰”炸開一片白光,她趕緊用雙手撐著洗臉池,幹嘔了兩下,一股酸水湧上喉管。  可能是沒吃飯,低血糖犯了。等突如其來的暈眩感過去,她心不在焉地漱了個口,把嘴裏的苦味兒衝掉,接著擠出藥膏塗在脖子的紅斑上,拉下睡衣領口,對著鏡子仔細觀察,已經兩天了,那塊斑不僅沒消,好像還變大了一點兒。  難道是皮膚病?床上有跳蚤?  她拿指腹把紅黴素眼膏在紅斑上均勻地抹開,並沒有太在意這塊不算起眼的小斑點。  -  蘇星試卷做到一半,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賀遲的消息。  你爸二大爺:幹嘛呢?  蘇星笑了笑,放下筆伸了個懶腰,走到窗邊邊曬太陽邊回複。  star:幹活兒  賀遲原本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昨晚和李浪他們開黑,四點多才睡,睜眼就是現在下午三點半了。  他一看蘇星這條消息,立刻坐直了身體,打字都顧不上了,直接發了條語音過去。  你爸二大爺:你幹什麽活兒?這零下三度的天又出去發傳單了?還是又去哪兒舉牌子做促銷了?上次手都凍紅了還不長記性呢?蘇星我警告你啊,你趕快給老子找個暖和的地兒窩著,發個定位我去接你!  他說完這一通還覺得不解氣,於是又加了一句。  你爸二大爺:非得揍你一頓!  蘇星這次意外的聽話,立馬就給賀遲發了個實時定位。  賀遲急得不行,天氣預報發布了霜凍預警,蘇星那手夏天都涼的和冰塊似的,要在外麵發一天傳單,非得生瘡了不可。他從衣架上隨手拎起一件外套就往身上套,匆匆忙忙穿好褲子,連褲帶都來不及係,操起摩托車鑰匙就往外跑,拿起手機瞥了一眼,上麵顯示地點是“新陽市潼關街道如意區九巷三弄”。  鞋都穿到一半了賀遲才反應過來。  你爸二大爺:你在家啊?  star:嗯,在家幹活兒,打算去趟藥店  你爸二大爺:你去藥店幹嘛?哪兒不舒服?病了?嚴不嚴重?  star:沒,你不說要揍我嗎,我提前準備點傷藥  賀遲噎了一下,往上拉了拉聊天記錄,想把那句大放厥詞的“非得揍你一頓”撤回,然而發送時間已經超過了兩分鍾,無法撤回。  你爸二大爺:……  你爸二大爺:我說反了,我的意思是請星哥揍我!不要留情!用力揍我!  蘇星靠在窗邊,一手在窗框上輕輕敲打著,對著手機忍不住笑。  兩個人聊了一些有的沒的,賀遲說他一會兒把摩托車送去改裝,他一朋友進了一批國外的新設備,他過去看看,還黏黏糊糊地問蘇星說分開這麽久想他了沒。  蘇星失笑,什麽分開這麽久,明明就這個周末兩天沒見麵,昨晚上還視頻了一小時,後來賀遲厚著臉皮硬是要給蘇星直播洗澡,被蘇星拒絕之後,他對著攝像頭咧嘴壞笑了一下,雙手一動直接脫了上衣,蘇星被賀遲小腹猝不及防的結實肌肉晃了眼,紅著臉匆匆忙忙關了視頻。  賀遲不依不撓地追問蘇星到底想沒想他。  一個“想”字還沒打完,門外忽然傳來蘇紅的一聲尖叫,伴著“啪”一聲響,是瓷碗摔在地上的聲音,他皺著眉放下手機,出了房間一看,廚房鍋裏拿熱水溫著的那碗餃子打翻在地,碗碎成了三瓣,圓鼓鼓的餃子滾了一地。  蘇紅趕緊把手背到身後,遮住她突然僵硬、無法彎曲的手指。  她怕蘇星發現不對勁,冷著臉往自己的房間走,說了一句“燙的要死,吃個屁”,重重關上了房門。  一地狼狽,有的餃子摔破了,內裏的餡兒濺的到處都是,湯水流入地磚的縫隙,油膩膩的,縫隙裏積攢著的汙垢浮了出來。  湯水順著地磚流到他的腳尖上,在灰色棉拖鞋上暈開深色的一個點。蘇星心裏突然湧起一股煩躁感,他緊了緊拳頭,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最後,他抿著嘴,一言不發地拿過垃圾桶和抹布,蹲下身把地板清理幹淨。  等回了房間,手機消息已經被賀遲刷屏了,滿屏的“想我沒”、“人呢?跑啦?”、“出來聊騷”……  蘇星把手擦幹,回複賀遲說剛才去廁所了。  你爸二大爺:外賣來了,我先去吃點兒東西墊個肚子,餓的發昏  star:好,下次別起這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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