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蘇星同校三年,一起參加了大大小小的無數次比賽和考試,隻要有蘇星在,她永遠隻能是第二名。  其實拿不拿第一名也沒那麽重要,但司歌就是喜歡每次都來找蘇星喊話,“我肯定能打敗你的”這句話已經成了一種儀式。  她就是要讓蘇星這家夥記著,還有個第二名還在後麵追著他,她遲早要追上蘇星的。  雖然以前蘇星也沒怎麽搭理過她,連個生動點的表情都不給一個,但司歌愣是從蘇星每次都差不多的反應中感覺到蘇星的情緒,蘇星不討厭她,甚至對她算得上很有耐心。蘇星對她點點頭都能讓她竊喜好久。  然而,剛剛她明顯感覺到蘇星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的眼睛是冷的,就好像一個沒有溫度的人,眼底都是碎冰。  司歌咬著下唇,出神地看著蘇星的背影,這才發現蘇星清瘦了好多。  距離上次見到他還不到半個月,他怎麽這麽瘦?襯衫套在身上都是空空蕩蕩的。  司歌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決定鼓足勇氣追上去,兩手攥著書包肩帶,喊了一聲:“蘇星!”  她跑到蘇星身邊,剛要張嘴問“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話到嘴邊,她敏銳地意識到也許蘇星不喜歡別人這樣試探他,於是舌頭打了個結,手忙腳亂地說:“你最後一大題第二小題的阻力是多少啊?”  “不知道,”蘇星把準考證揉作一團,扔進路邊的垃圾桶,“我沒做。”  “啊?”司歌張著嘴,沒反應過來。  “別多想,”蘇星勉強揚了揚嘴角,對司歌笑了笑,說,“不是故意讓你的,我確實沒做出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司歌懊惱地拍了一下頭,“我其實想問......”  兩人出了校門,司歌家的那輛藍色小車就停在門前,蘇星說:“回去吧,我走了。”  他的單車停在路邊,蘇星開了鎖,跨上車走了。  司歌訥訥地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然後垂頭喪氣地上了自己家的車。  司歌爸爸從後視鏡裏看見自家姑娘沒精打采的,以為司歌這回又要拿第二名,他們全家早就習以為常,於是沒當一回事,逗她說:“怎麽?又考不過你那同學?”  司歌搖搖頭,悶聲悶氣地說:“我肯定拿第一名了。”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往外掉,拿手背抹眼淚,沒想到越抹越多。  她老爸這下慌了,搞不懂小姑娘怎麽拿了第一名還掉金豆子,問:“那你還哭什麽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司歌抽噎著說,“我就是不高興......我不想拿第一名了,一點都不開心......”  -  蘇星騎車去市醫院,路上還稱了一袋蘋果。  從水果攤離開沒多久,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賀遲的電話。  蘇星一手拿著手機,單手騎著車,說:“喂?”  “乖寶,考完試了嗎?”賀遲的聲音帶著幾分疲倦。  “嗯,”聽見賀遲的聲音,蘇星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才鬆了一些,他笑笑,“在去醫院的路上了,給你買了蘋果,又紅又大。”  “別去市醫了,來三院,”賀遲說,“剛才阿姨轉院了。”  蘇星扶著車頭的手一抖,掛在把手上的袋子砸在地上,蘋果滾的一地都是。  “沒事吧?”賀遲聽見響動,著急地問。  “沒事。”蘇星停下車,“蘋果掉了。”  “你別著急,”賀遲語速很快,“好好看路,開慢點兒......”  “放心。”蘇星聲音出奇的冷靜,他挨個撿起地上的蘋果,裝回塑料袋,在袋口打了個結,說,“就是給你的蘋果摔壞了。”  “沒事的,沒事的,”賀遲輕聲說,“有我在,沒事的。”  “嗯,”蘇星重新騎上車,問,“我媽怎麽樣?”  “正在做檢查。”賀遲說。  “好,我馬上就到。”第86章 蘋果  蘇星很鎮定,至少看上去是。  他騎車到了第三醫院,路上既沒有撞樹,也沒有闖紅燈,在車棚鎖好車,接著在人來人往的急診室找到了賀遲。  三院在免疫科方麵是權威,床位不好等,蘇紅被暫時安排到了急診留觀病房,按小時收費。  蘇星去繳費處交了兩萬塊押金,回來急診室時收了一張病危通知書。醫生摘下口罩和手套,麵無表情地通知他:“病人情況不好,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家屬做好準備。”  賀遲站在蘇星身後,手掌貼著他的腰。  “知道了,”蘇星點點頭,說,“謝謝醫生。”  醫生離開後,蘇星到病房裏看蘇紅,她還在沒知沒覺地睡著,一天能有十八九個小時都在昏睡,也不知道什麽夢能做這麽久。  他取了根棉簽,沾了礦泉水,彎腰給蘇紅潤潤幹裂的嘴唇。  賀遲沒進去,他在門外透過小小的一扇玻璃看著蘇星。  頭發有點長了,發梢蓋著後脖子;以前蘇星雖然瘦,但每一寸骨骼和關節都透著少年人的力量感,現在他的襯衫空落落的,露出一截形狀突兀的手腕,看著竟然有些病態的虛弱。  更讓賀遲心慌的是,蘇星太平靜了,他像一個預先設定了程序的人工智能,失去了所有人類的情緒。  蘇星在自己身體裏安了一個機器,可以自動吞咽掉所有負麵消息,甚至不需要一點反應時間。  賀遲怕就怕這台機器背麵是鋒利的刀片,一旦運轉起來,就會把蘇星刮傷。  蘇星幫蘇紅掖好被角,轉身走出病房。  賀遲輕輕關上門,在蘇星肩上按了按,沉聲說道:“別怕。”  “沒事兒,做好心理準備了。”蘇星拍了拍賀遲的手背,笑了笑,反倒安慰起他來,“不是什麽逞強硬撐,真別擔心我。”  賀遲輕歎了一口氣,摸了摸蘇星的臉,什麽也沒說。  急診留觀病房情況特殊,家屬探視時間有嚴格規定,不允許第二性別與病人不同的親屬夜晚留房陪護。  蘇星檔案上性別寫的是beta,護士問他家裏還有沒有其他性別為omega的親屬。  “沒有,”蘇星說,“就我一個家屬。”  護士想起蘇紅資料上婚戀狀況那一欄寫的是“喪偶”,父母親都是空白,於是麵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哎呀你不是omega那就實在沒辦法了,醫院規定就是......”  蘇星舔了舔嘴唇,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低聲說:“我就是......”  “哎,”賀遲把蘇星拉到自己身後,曲起手指在桌上扣了兩下,插話說,“待在那兒可以嗎?”  他伸手指了指病房外麵的長凳。  “啊?”護士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愣了一愣,說,“可以是可以,就是......”  “可以就行,”賀遲搭著蘇星的肩,打斷她說,“謝謝啊。”  兩人走到長凳上坐下,賀遲拍了拍凳子,笑著說:“這木頭好,軟硬適中,空調又足,適合睡覺。”  蘇星脫下背包扔給賀遲,提著塑料袋說:“我去洗蘋果。”  賀遲擺擺手;“我去外邊抽根煙,兩天沒抽,憋死爸爸了。”  -  蘇星從塑料袋裏挑了一個最大的,拿出來才發現蘋果上剛被摔出了幾個小坑,看起來既不美觀又不美味,也不知道賀遲嫌不嫌棄。  那幾個小坑上,果皮凹了進去,髒兮兮的都是沙塵。蘇星用手把壞了的地方挖掉,又放在水龍頭下仔細衝洗了一會兒,拿紙巾把水珠擦幹淨,才捧著蘋果回去。  就算這個蘋果壞了,變得很難看,但這是他能送給賀遲最好的一個。  賀遲不在病房外,估計還在外邊抽煙,蘇星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神遊了會兒,腦子裏出現的竟然是剛剛物理比賽沒做出來的那道題。  奇了怪了,在考場上毫無頭緒,這會兒演算過程一步步地在腦海裏浮現。他手指在大腿上畫著受力分析圖,思路出奇的清晰,沒幾分鍾就有了答案。  第二小題的阻力是90n,也不知道司歌做沒做對。  他拎著蘋果上那根小枝丫,對著坑坑窪窪的果子笑了笑,就當自己做出來了吧。  連續三年蟬聯新陽市中學生物理競賽冠軍,蘇星同學,牛逼!  蘇星發現現在隻要自己一個人待著就容易胡思亂想,他提溜著蘋果打算去找賀遲。  他站在窗邊往外張望了一眼,賀遲在外邊的一顆梧桐樹下抽煙。  蘇星出了大樓,走近了才發現賀遲在打電話。  “東子,”賀遲吸了一口煙,頓了幾秒,才接著說,“你手頭有沒有現錢?”  “嗯,我最近遇上點兒事。”  “估計得要不少。”  “行,你先打給我,謝了兄弟。”  蘇星沒有出聲驚動他,賀遲打完一個電話,煙也抽完一根了,他重新點上一根,手指在手機通訊錄上劃拉著。  蘇星站了一會兒,捧著蘋果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過了十多分鍾,賀遲才帶著滿身的嗆鼻的煙草味兒回來。  蘇星皺了皺鼻子,賀遲抬起胳膊嗅了嗅,說:“這煙味道這麽重?”  “蘋果,給你的。”蘇星伸手把蘋果遞給賀遲。  “我家奶壺寶真好!”賀遲接過蘋果,張嘴就是一大口。  “你手機借我用下,”蘇星說,“我的沒電了。”  賀遲沒多想,隨口說:“褲子口袋裏,自己拿。”  蘇星拿出賀遲的手機,解鎖之後打開了通話記錄,前幾通電話打給了李浪綠毛和東子他們,最後打出去的一通電話顯示沒有被接通,響鈴三十八秒,顯然是被對方掛斷了。  顯示聯係人是“媽”。  蘇星的手指在這條記錄上頓了頓,然後平靜地把手機放回賀遲口袋裏。  “怎麽了?”賀遲邊吃蘋果邊問。  “我今天考得不好,”蘇星看著他說,“最後一道題沒做出來,一整道題,一個小題都做不出來,丟了十五分。”  賀遲靠近蘇星,一隻手在他大腿上輕捏了幾下,語調輕快地安慰他說:“沒事兒,無所謂,不就十五分嗎?不要就不要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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