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建伸出去的手意外的落了空,輕皺了皺眉,但是終究沒吭聲,放下文件就去處長辦公室了。    談話內容沒什麽意外的。    他之前回複了處長他想去高檢,但是老處長沒說什麽,但是這場談話是肯定少不了的。    囑咐和要求都有,語氣很語重心長,一個勁的拍他的肩膀。    因為在院裏消息已經傳開了,所以偶爾在樓道裏遇到關係還算不錯的,也都會意思的恭喜一下或者打聽兩句,辛建一概都是笑笑就過去,無意多說。    而等辛建回辦公室的時候,付誌還在忙。    “休息會兒吧……”他走過去靠在旁邊:“這案子時間還富裕,不用這麽趕。”    不比之前那些搞得很緊張的特殊案例,雖然線索淩亂了一點,但是隻要整理好,基本上按照正常程序走就可以了。    畢竟不是個個案子的辯護都是趙卿這種人,犯不著嚴陣以待。    付誌推了下眼鏡:“你以前不是案子不結都不肯好好吃頓飯的麽?”    工作狂原來也有要求休息的時候。    辛建聽完這句話又伸手去捏付誌的脖子,這次對方沒閃開,被他一捏還是習慣性的縮起來,辛建笑笑:“我是而已,你不需要。”    以前都是他忙的天昏地暗的時候被付誌耳提麵命的催吃飯,一份飯打好了放在旁邊涼了熱,熱了涼。    突發奇想的,辛建突然開口:“付誌,我給你打份飯吧。”    這個時間,午飯應該還有。    付誌想笑,但是沒笑出來:“你快走了終於良心發現了?”    “或許吧。”    對於他的調侃沒多說什麽,辛建熟悉的找出兩個人的飯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剩下付誌坐在辦公室裏半天不知道想幹嘛,視線掃過辦公室,對於這充斥著明顯辛建風格的房間感到有點壓抑。    鐵打的辦公室流水的辦公人。    沒人能料到明天會發生什麽事……    其實,他能感覺到辛建最近心裏有事。    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做事的態度,都隱隱預示著他有些打算在猶豫,但是一直下不了決定。    他想跟自己說應該是因為工作上的事,但是說服不了自己。    畢竟他跟這個人接觸的太久,也觀察太久了。    辛建挑下眉他都知道這人是要幹嘛,何況是現在抽風一樣的行事風格。    但是付誌不願意去多想。    一周之後辛建就要走了,到時候大家橋歸橋路歸路,檢察係統這麽大,再遇到都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想到他跟辛建兩個人在什麽樓道裏打個照麵,然後握握手問一句:“最近怎麽樣?”付誌突然覺得有點喜感。    他長出了一口氣,視線轉回電腦屏幕上,重新開始工作。    辛建打個飯用的時間都比一般人久,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才回來。    把飯往付誌眼前一遞:“別忙了,先吃飯。”    胃不好的人就該按時按點,付誌這人其實沒人盯著也不行。    後者接過之後說了句謝謝,打開飯盒蓋瞬間愣了一下:“這是咱食堂的飯?”    騙鬼啊!    那位大叔連青菜都能炒成黑色的。    辛建裝模作樣的笑了笑:“先嚐嚐好吃不。”    付誌打量了半天,確認這飯應該是能吃,才猶豫的嚐了一口。    “怎麽樣?”    “不錯……”    語氣很遲疑,雖然有點可笑,但是付誌還是問了一句:“這總不是你做的吧?”    “怎麽可能。”    不要說辛建的廚藝付誌本來就領教過,就是他真的想做,這麽點時間也來不及啊。    他揚了下嘴角:“是我最近新發現的一家餐館,覺得菜不錯,特地買了份蓋飯給你嚐嚐。”    付誌不怎麽信:“新開的?”    “不是,是咱們一直沒發現。”    胡扯……    因為倆人都比較鄙視和嫌棄食堂的飯,除了中午時間比較緊張,晚上下了班他倆基本上吃完了檢察院附近的大小胡同和街道。    幾乎沒有倆人沒吃過的飯館。    這菜色明顯不是平時吃過的水準。    看出來付誌不信,辛建卻沒繼續解釋,他還是催付誌趕緊吃,順手給倒了一杯水。    吃完了,他甚至要幫付誌洗碗。    不過被對方很幹脆的拒絕了。    “行了,你的良心別一次性用完,再嚇著我……”    突然這麽殷勤總覺得非奸即盜,特別是辛建這種從來不肯吃虧的算計性格,指不定這頓飯吃完了要付出什麽代價。    辛建對於付誌的戒備表情有點玩味的挑了下眉角,不過也沒堅持,任由對方把自己的也拿去洗了。        第4章        付誌整理出來的卷宗,最大的問題是在棄屍時間。    按照嫌疑人自己的供述,他在處理屍體之後陸續在四個小時之內完成了棄屍,但是棄屍的時間跟兩個證人的口供都對不上。    其實,這已經不影響案件的訴訟了。    畢竟犯罪事實已經是如此明確,凶器和動機也都沒有問題。    辛健大概看了一眼卷宗,覺得問題不大,倒是付誌很堅持。    “有疑問還是搞清楚比較好。”    當時他說了這麽一句,就拿起電話約提訊的時間了。    明明是辛健的案子,但是他顯得比主訴的人還要積極,辛健在旁邊看著,沒說話,隻是任由他約了時間。    剛好下午ok,吃了中午飯兩人就去看守所了。    嫌疑人叫嶽京,住在本地郊區,他跟被害人崔城城是經過朋友介紹認識的,交往了三年的時間。去年嶽京把崔城城安排進了自己工作的工廠,並且買了一棟二手房準備年底結婚,在外人看來,嶽京跟崔城城的感情一直很穩定,很多人都沒想通怎麽突然之間會變成這樣。    辛健和付誌看著嶽京被帶出來的時候,彼此看了一眼。    嶽京是個殘疾人。    走出來的時候,一瘸一拐的不是很方便。    辛健看到他坐下,才拿起卷宗,示意的看了嶽京一眼:“嶽京,我們是檢察院的,需要你將案發的經過再交代一次。”    坐在訊問欄裏的男人抬起頭,表情很麻木:“我已經交代的很清楚了。”    一個案子,光訊問就要進行五六次,象這種案子,大概不會低於十次。    一遍一遍的重複。    “再說一遍。”    語氣沒有帶著任何的感情成分,辛健還是跟平時一樣的平淡。    倒是付誌拿著記錄的筆看著嶽京,腦海中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卷宗裏的案發過程。    在外人看來很般配的一對情侶,實際上卻存在著很多的問題,崔城城本來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鄉下女孩,跟嶽京認識之後就將對方看做自己的依靠,百依百順。直到她跟嶽京說想找一份工作減輕生活的壓力,嶽京把她介紹到了自己的服裝廠做車間辦公室的秘書,然後,最常見的故事橋段,崔城城跟車間主任之間開始有流言傳出來,一開始嶽京不願意相信,還跟人起過衝突,但是後來說的人多了,漸漸他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就跟崔城城之間開始有所爭吵。    殺害崔城城那天,就是對方的生日,他部署了一個多星期,將崔城城帶到了兩個人租住的公寓,在給對方吃下毒藥之後勒死,然後分屍棄屍。    之後他甚至若無其事的回到了單位上班,直到被警方訊問。    在卷宗之中顯得很冷血殘酷的凶手,其實長的並不算凶殘,個子不矮有點偏黑,看起來還算是健壯,但是明顯文化水平不是很高,對於自己的犯罪事實並沒有多做解釋,他的口供卷裏,最後很幹脆的說了一句:“給我個死刑吧。”    直到現在,他還是這句話。    抬起頭看著辛健,嶽京麻木的開口:“我是死刑吧?”    但是坐在他對麵的兩個人並沒有回答他,辛健還是照例將他的身份和地址信息核對清楚,然後就是又一遍重複凶案過程。    隻是這一次,嶽京卻沒有配合:“過程我說了很多遍了,今天我說點不一樣的吧。”    他苦笑了一下:“我跟城城認識的時候,她特別單純。什麽都不懂,我說什麽她都聽,那時候我們鎮上出來的人也不多,我偶爾回家裏,都被說是在市裏打工的,拿回去的錢多,人人都說我有本事。城城是我嫂子給我介紹的,我倆談了半年,我就把她接到這邊了,她說自己這輩子沒住過這麽好的房子,沒見過這麽多車。”    最常見的情節,最沒有什麽深度的故事。    辛健沒有打斷他,隻是看了一眼旁邊專心記錄的付誌。    “去年初,我倆認識了一個叫袁胖子的人,他說要在這邊投資做生意,但是還缺個人跟他合作,我本來沒什麽興趣,但是城城覺得這個生意肯定能賺大錢,所以我拿了所有的積蓄出來,誰知道那人就是個騙子,拿了我們所有錢就跑了。城城後來在家裏一直哭,說自己太笨了,我跟她說沒關係,錢沒了還能再賺。”    說到這裏,嶽京的表情竟然還有些向往,或許是想起了當年兩個人相伴的生活。    不過,如果故事一直是這麽溫馨的風格,大概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了……    “可是那次的事,我不僅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存款,還欠了好多錢,我怕城城繼續自責,就沒跟她說,自己在外麵偷偷接活,給人跑貨,結果就那麽倒黴,有天下雨沒看清楚路,被車撞了。雖然後來人家陪了一筆錢,但是腿就這麽廢了。”    嶽京抬頭看著辛健:“我當時覺得天都塌了,一個大老爺們兒,以後走路就是個跛子。”    “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麽完了……但是城城跟我說她不介意,她說別說我就瘸了腿,就算胳膊都沒了,她也一輩子都跟著我。”    嶽京的聲音有點哽咽,他停了很長時間,手銬晃動的聲音在房間裏很明顯,他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後來我就想,瘸了也沒關係,隻要我還能幹活,就還能養活她。所以我經常在廠裏加班,人家幹到六點我幹到十點,廠裏經理看我勤奮,也沒把我辭了。但是因為平時工作的太累,回家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了兩口就睡死了,城城看我做得這麽辛苦,就主動說也想工作,分擔一點是一點。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聽了她的話……”    後麵的故事,已經沒什麽意外了。    重複了幾次的過程又一次被複述了一次,嶽京說到後麵的時候,一邊說一邊在哭。    “你們說,為什麽她就這麽變了?啊?幾年的感情,我為了她連腿都廢了,為什麽她就這麽容易的跟那個狗屁主任上了床?我對她這麽好,還不如一個有老婆的老頭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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