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學畢業後就進入孫家企業,一路爬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總之位,幾項由他主導的大企劃和異業投資,也讓公司從危機邊緣慢慢轉為穩定獲利,直到在業界稱霸前幾名的大位。


    不過也正因為太穩定、缺少挑戰性,這份工作漸漸讓他失去了新鮮感,再過一陣子,他就要另尋目標了。


    他很清楚,他想要的世界,比這個大很多。


    “裴副總你這麽說太謙虛了啦,孫總真的很器重你。聽說大和企業那邊好像在跟你招手,我們老板也在問你的意願,怎麽樣?要不要進我們一起奮鬥?”李彥文試探的問。


    “李大哥這話說出去,我會被我們孫總砍頭的。”裴仲禮笑著說。他知道李彥文話中的玄機。


    合林高層確實放話想挖他,但李彥文現在問他卻並非有意招攬,而是擔心他若真的跳槽,會影響自己的地位。


    “我還要繼續在孫總麾下賣命,忠誠很重要,這話我們私下講講就算了,如果傳了出去,我不好做人啊。”他半真半假的道。“以後跟合林的合作,還要靠李大哥關照了。”


    李彥文聽完點頭直笑,神情不自覺放鬆不少,又客套的喝了幾杯便說要回家跟老婆交代,寒暄幾句就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裴仲禮獨自坐在吧台,一杯酒都還沒喝完,就有桃色獵物自動送上門來。


    “仲禮?好巧喔。”軟語輕喚,粉色身影跟著轉來,伴隨著陣陣香水味。


    裴仲禮慢條斯理抬起頭,懶洋洋地勾起嘴角,桃花眼無聲放電,紳士的舉杯點頭。“林小姐。”


    “幹麽叫得那麽生疏。”佳人不依的靠上來,眼角眉梢透露著曖昧的情挑。


    “這是禮貌嘛。”看著眼前的佳人,一樣是美女,他腦海裏卻忍不住躍出另一張總是苦情幽怨的女鬼臉。


    兩相比較下,夏茉言雖然不施脂粉、每天哭得眼楮腫鼻子紅,他竟覺得她還是勝過眼前精心妝點過的女人?這究竟是他的品味有問題,還是她真的這麽漂亮?


    即使心裏胡思亂想著,熟練的情場老手依舊能下意識的回嘴挑逗,“不叫小姐,那叫美女可以嗎?”


    “厚,仲禮,你根本是忘了人家的名字嘛。”被一句“美女”喊得心花怒放,卻還是要撒嬌一下,大小姐嘟著嘴抱怨,一麵在他身邊坐下。


    “我這個人記性不好,確實常忘記人家的名字。”裴仲禮慢慢的說。“不過這麽可愛迷人的小姐,怎麽可能被我忘記呢?若雲。”


    情緒跟股市一樣,要有低點才會有高點,先苦後甜的招數果然比直接給糖吃大上許多。


    美女這下果真笑逐顏開,甜甜蜜蜜地靠過來。“仲禮,你很討厭耶。我還以為你忘記我了。”


    “我怎麽會忘記你呢?王總的生日會上最美的就數你了,不記得你還有誰值得記呢?”裴仲禮輕佻的回嘴,心知今晚枕畔有人相陪了,隻是心裏卻沒有平日的滿足,反而有些不踏實的空虛。


    倒是兼任吧台酒保的老板冷眼旁觀,心中暗想要是俱樂部轉型經營牛郎店,一定要請這位高人來當講師。


    “潘,麻煩給這位美女一杯天使之吻。”裴仲禮點了杯最普通的調情酒。


    “好。”這杯酒一個晚上十幾杯跑不掉,是男人搭訕時最愛點的幾款酒之一,隻不過同一杯酒,卻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抱得佳人歸。


    “這麽軟啊?”林若雲嘟起紅唇,一語雙關的說。她托腮側首,一雙充滿挑逗意味的眼楮直瞅著他。


    “再軟也是凡人的渴望啊。”裴仲禮勾起嘴角笑道。


    “我以為長島冰茶才是你的渴望。”紅唇性感誘人的輕輕念出夜店有名的失身酒,幾乎是明示著夜晚的邀約。


    “不急,慢慢來。”他伸手緩慢滑過她的臉頰。“夜晚還很長。”


    纏綿。


    夜色深濃,情欲正烈,修長結實的性感身體疊上美人嬌軀,擠壓出曖昧的呻吟,喘息逐漸加速。


    “仲禮……嗯……”女人難耐地嬌吟著。


    “別急……”誘惑的男聲輕輕在女人耳邊低語,正要伸手解開衣裳,外頭便不識相地響起男人深情的嗓音,痛苦嘶吼著絕望。


    你想要的,我卻不能夠給你我全部,我能給的,卻又不是你想要擁有的……


    剝除衣裳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俊眉皺起。


    某人顯然正拿著他新買的手提音響在外頭移動。


    自從上次太細膩震撼的聲音效果導致屋內被淚水淹沒後,裴仲禮就很識相地去買了台便宜又可以外接mp3的手提音響,還特地跟售貨員強調要聲音霧霧的那種,品質不用太好,就怕又引發第二次水患。


    現在那台手提音響儼然已成為夏茉言的寵物了,她走到哪帶到哪。


    “仲禮,怎麽了?”感覺到身上男人莫名中斷動作,林若雲不解地問。


    “沒事。”他再度將頭埋入溫柔鄉。這是狂放的周末夜,是他盡情享樂的時間,拒絕任何幹擾。


    我給你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不要一張雙人床中間隔著一片海……


    音樂由遠而近,同樣的嗓音,卻換了首歌,隻是依舊苦情依依,要戀人不要癡迷,趕快把手放開。


    在雙人床上的挺拔身影一僵,正要撫上嬌軀的手掌驀地停在半空中,俊眉這次蹙得更緊了。


    不行!他不能被影響,不過又是一首濫情的分手歌,誰規定雙人床中間不能有海……


    “仲禮,快,人家好熱……”林若雲又出聲了。


    “寶貝,不急。”他要堅持,要鎮定,絕不可以認輸。


    幾分鍾後--


    傻瓜,我們都一樣,被愛情傷了又傷,相信這個他不一樣,卻又再一次受傷……


    這次換了個高亢女聲,唱著女孩的癡傻,一次次的純情被負心漢所騙。


    兩人已衣衫不整到最激 情曖昧處,裴仲禮卻忽然低咒一聲,懊惱的停住--歌詞像是在拷問著他的良心,問他這樣一次次害女人愛上他,他卻又讓她們失去希望這樣對嗎……


    雖然他一直以大眾情人自居,對象也都找理念相投的玩咖,但是這幾年來,確實也有不少女人因為把持不住愛上了他而以心碎收場。


    他對這類事情向來沒有自責,畢竟遊戲規則是早已說定,對方後來反悔導致自己受傷,不該是他的責任,難道長得帥就活該要被死心塌地的亂愛嗎?


    但說是這麽說,此刻他腦子裏卻突然跳出某人老是淚眼婆娑地擦地板、發呆、半夜看停播電視畫麵的模樣,她是那麽的痛苦無奈不知所措,就好像是那些曾為他心碎的女人一般。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我知道了!我錯可以了吧?”裴仲禮倏然坐起身大吼,一身欲火完全退光。


    “怎麽了?”林若雲困惑的眨著假睫毛問。


    “若雲,對不起。”他下床迅速套上自己的衣物,並將她的衣服從地上拾起,放到她手上。“你是個好女孩,我不能辜負你。”


    “仲禮,我沒有要你負責。”林若雲急急的說。久聞裴仲禮是個經驗豐富又體貼的大眾情人,好不容易今天有機會讓她遇上,怎麽能輕言放棄?


    “你不懂。”你不懂我的魅力,女人總是愛上我,然後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裴仲禮非常無奈地在內心下注解,覺得自己充滿委屈。能力越大,責任越高,誰教他長得這麽帥呢?“你好好愛惜自己,不要再跟我這樣的人來往了。”


    “仲禮……”她胡亂套上衣服,下床走近他。


    她確實很為他心動,甚至方才纏綿之際,她也一度動念,希望眼前的男人能永遠臣服在自己腳下……


    但那也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啊!難道這樣他也看得出來?“是不是我哪裏不好?我可以努力改進。”


    “不,不是你的問題。”他搖搖頭,麵如死灰,心如止水的伸手往門外一指,就怕自己臨時反悔。“快走吧。”


    林若雲怎麽說也是男人們追逐的社交名媛,幾時曾受過這樣驅趕的恥辱,高傲又沒麵子的她自是咽不下這口氣。


    “啪!”-個耳光聲清脆的響起。


    “裴仲禮,你給我記住!”她又氣又恨,說罷便用力的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看著佳人頭也不回的轉身,裴仲禮摸摸臉頰,看著那凹凸有致的火辣嬌軀隨他本該狂放精彩的桃花夜一同遠去,不勝唏噓。


    他倚在門邊,思索著自己莫名其妙的柳下惠之舉,一麵覺得自己人格高尚,一麵又覺得自己腦袋智障。


    他怎麽會讓到口的肥肉長腳跑了呢?


    我不難過,這不算什麽,隻是為什麽眼淚會流我也不懂……


    哀感的歌聲換了一首,這次歌詞倒是很符合他的心聲,隻能對著消失的春宵自我安慰著我不難過。


    縮在客廳角落的大蟲跟著歌聲慢慢爬了出來,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擦拭著高跟鞋留下的印子。


    看著那奮力用從眼楮排出的水分擦拭他家地板的小姐,那身影好像又瘦了幾分,裴仲禮摸摸俊臉,認真思索。


    顯然問題要從根本解決。


    他不能再坐視這個女人繼續沉溺在失戀的情緒中,進而影響到他放蕩不羈、四處留情的生活,狂野的私生活可是他人生的養分,而他剛剛居然因為幾首要死不活的分手歌,把自己的養分親手毀掉……才過沒五分鍾,他已經後悔了。


    “夏茉言!”他想上前好好跟她談一談,腳步卻踢到放在牆角的箱子,箱子上頭寫著他的名字和他家的地址。


    “這是什麽?”他不記得自己最近有訂購包裹。


    “蔬菜、水果跟雞肉。”她依舊看著地板,頭也不抬。


    他困惑的問:“隔壁超市現在都用貨運的箱子裝食物嗎?”


    “網購買的。”


    “你用網路買菜?”他不可置信地揚起眉。“大廈隔壁就是生鮮超市,下樓就買得到,幹麽還網購?”


    她沒有回答,隻淡瞟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層次太低,不予理會。


    裴仲禮稍微動腦就猜到始末,隻是俊臉莫名沉了下來。“夏茉言,你該不會從來我家之後就沒出過門吧?”如果連下樓買菜都不肯,那還有什麽能讓她踏出家門?


    她靜默不語,沒有否認。


    “你也太誇張了吧!不過就是買個菜……”看著她又低垂的發頂,裴仲禮真的不知該怎麽罵她了。


    好幾次張口欲言,但看她已經把自己搞得這麽悲慘,他怕雪上加霜,最後都隻好作罷。


    他長長歎了口氣,無奈又不解的問:“夏茉言,失戀真的這麽痛嗎?”


    自從她賴在這裏開始,他家的濕氣就好像突然變重,即使外麵是大晴天,屋內仍無時無刻籠罩在一種濕冷陰鬱的氣氛下--那自然是以她為中心點輻射出來的悲傷氛圍。


    她蹲著的嬌弱身影上方,好像永遠跟著一朵黑雲,隨時準備下雨。


    初次見麵,她蒼白卻美麗,但現在將近三個星期過去了,美麗的人兒已迅速凋零。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多水分被榨幹,她連發梢都幹枯了,每天也不打扮,隻有幾件衣服輪流穿,最經典的是她擦地時穿著的那件黑色帽t,帽子一拉上,整個人馬上陰沉得像隻地縛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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