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霍一清轉了回來,正對著荊揚,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荊揚,你說你想要我的真心。如果,你現在帶著我走出去,我不要求你對我說喜歡我,隻要你牽著我的手走出去。那麽我霍一清的真心,就算將來會被踩得粉碎,我也願意掏心掏肺地交給你。” 時間像是靜止了。霍一清雖然明明知道不可能,他明明知道的。 一個聲音在心底嘲諷:霍一清,你在期待什麽,你在幻想什麽?但是他也不否認他的內心有那麽一個不小的聲音在卑微的呼喚:求你了,求求你帶我走出去好不好?帶我走出這些噩夢好不好? 可是荊揚沒有動。 他沒有動。 沒有動。 霍一清笑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荊揚回過神來想伸手卻隻抓到了霍一清的衣角。他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雙手,剛才溫暖的懷抱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霍一清突然沒了心情,自己一個人站在角落靠著牆,盯著頭頂上的琉璃大燈,繁複的花紋讓霍一清有一些眼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突然覺得那盞大燈在晃,細細的吊繩似乎已經無法承載整盞大燈的重量。 他正色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確定他看的並不是幻覺。他正了正身子,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大燈一下熄滅了,整個大廳陷入了黑暗。 一時間大亂,霍一清心裏一驚,如果沒看錯,剛才站在燈下的正是陸翊。他想也沒有想,直接衝了過去,把站在燈下的人給推開。 就在收手的一瞬間,頭頂上大燈砸了下來,碎片四飛,他的手心也被劃了一道。整個大廳亂得更加嘈雜,霍一清趕緊趁亂躲到了別處。 他突然意識到他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 燈會突然掉下來顯然是有預謀的,而且針對的對象就是陸翊。就算對霍家的形勢再不關心,霍一清也知道想對霍亦風一脈不利的最大嫌疑人就是霍明。 可是他卻出手救了陸翊。 想到這裏,他的冷汗就流了下來。如果被霍明知道的話,就完了。 他趁著黑暗又挪了幾步,將手心攥緊不讓血流下來。經過一陣子的混亂之後,霍家馬上作出反應,恢複了供電。巨大的燈被打碎之後散落了一地,如果不是他發現了,燈下的人必死無疑。想到這裏,霍一清也就不後悔這麽做了,有什麽是比人命更重要的呢。 他把手藏在後麵,準備偷偷地離開。往後退的時候卻撞到一個人,他回頭說了一句對不起就繞了過去,一雙手從後麵拉住了他。 “霍一清。” 霍一清手握得更緊了,他甚至沒有回頭,“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荊少。”荊揚卻不放手,拉著他往外走。霍一清不想和他糾纏,掙紮了起來。荊揚卻湊到他耳邊輕輕地說道:“我都看見了。” 霍一清動作一滯,半天沒回過神來。他回頭看著荊揚,荊揚衝他點點頭,“跟我走。” 如果沒注意肯定是看不到的,但是荊揚一直都沒把目光從霍一清身上移開,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在黑暗中看不到的一瞬間,也可以猜測出來。 霍一清隻好跟著荊揚走了出去。 荊揚把他拉到停車場,霍一清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房卡,他現在可不能走。他拉著荊揚停了下來,“今天不行,我改天再陪你好不好?” 荊揚一聽這話臉一黑,“你把我當成什麽了,改天再陪,你又把自己當成什麽了?”霍一清臉一下子煞白,半響不知道該怎麽說,低下聲來:“那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霍一清很少說出這樣示弱的話來,荊揚看見他一下子變了的臉色,心有不忍,也後悔說出這種傷人的話。他把霍一清拉到自己的身邊,“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你是擔心這個的話。”他伸手從霍一清的兜裏掏出了房卡,霍一清看了以後臉又白了幾分,荊揚說:“你不用擔心了,今天是我拜托我的一個朋友來要你,他現在早就離開了。” 霍一清吃了一驚,抬頭看著荊揚,“你……” 為什麽?這一句疑問他沒有說出口,再追究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沒意思了。 荊揚也沒有回答他無聲的疑問,而是牽起了他的手,“跟我走。”霍一清的手一如既往的冰涼,荊揚忍不住握緊,大拇指在上麵輕輕地摩挲。霍一清沒掙紮,看了荊揚一會兒,終究還是邁出了一步。 這一步究竟是對是錯,他也不知道。 前路的迷茫讓他找不到方向,但是就算是到了今時今日,他仍然願意嚐試。這大概每個人心底都會有的僥幸,就像買彩票一樣,明明知道中獎的幾率微乎其微,但是仍然會幻想或許自己就是那個幸運兒。 霍一清也不例外。 唯一的區別不過是,他隻會夜深人靜無人的時候獨自偷偷去買一張彩票,這樣就算沒有中,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經也期待過。☆、發展 荊揚把他帶回了自己家的別墅。因為荊揚是才回國,這個別墅除了二樓的一個日常起居臥室,其他地方都還是空的,其實臥室裏也隻有一張大床而已。 荊揚似乎也沒打算把他裝修成什麽樣子,幾件衣服往衣櫃裏一掛,就住了進來。霍一清很少進入別人這麽私人的空間,所以也有一些拘束。 荊揚把外套脫了下來,解開了領帶,看到站在一邊的霍一清,說:“這裏沒有別人,坐吧。”霍一清慢慢地挪了過來,坐在了床邊上。荊揚想給霍一清倒杯水,結果連個幹淨杯子都沒找到,最後把自己早上喝茶的杯子洗了洗,給霍一清倒了一杯。 “渴不渴?先喝點水。” 霍一清把杯子接過來,低頭看了看裏麵還飄浮著一片茶葉渣子,再看向荊揚,荊揚瞥了一眼杯子,有點不好意思,說:“你將就一下,我也才搬過來沒多久,很多東西都沒置齊。” 霍一清點點頭,雙手握著杯子小小地啄了兩口。 他很少這麽乖順的樣子,在蒸騰的霧氣下眼睛微微下垂,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安然。霍一清抬眼見荊揚望著自己,揚起眉說道:“看什麽看?”荊揚搖搖頭笑了笑,霍一清說到底還是一隻渾身是刺的刺蝟,不是乖順的小白兔。 荊揚在衣櫃裏找了半天,翻了一件自己沒穿過的襯衫和大短褲給霍一清。霍一清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這裏連個多餘的睡衣都沒有?”荊揚把襯衫遞到他的手上,深深地看著他說:“這裏沒有別的人來過。”霍一清一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哦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了。 這一個晚上他們倆什麽都沒做。 荊揚自己都不相信,他居然和霍一清睡在同一張床上,然後什麽也沒做。如果一定要說做了什麽的話,那大概是純蓋被聊天了。 其實也沒說什麽實質性的東西,就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到後來連到底說了什麽都記不清了。荊揚說著說著就睡過去了,霍一清閉上了眼睛睡不著,他起身從荊揚的兜裏掏出一包煙,翻了半天卻沒有找到火,心情也不由地煩躁了起來。 頂著寬大的襯衫走到涼台上,夜裏的風呼呼作響,靠在牆上站了一會兒,然後把手機掏了出來,把荊揚發給他的短信一條一條地滑過。 吃飯了嗎? 胃還疼嗎? …… 霍一清想把他們全都刪除,最後卻仔細地一條條看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躺在大床上尚不自知的某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幾乎微不可聞,很快就消失在凜冽的風中。 霍一清第二天早上又一次想趁著荊揚沒醒就走,卻被荊揚抓了個正著。 “要去哪?” 霍一清隻好又折回來,“回家。”荊揚三兩下就把衣服套上了,站起來扣著皮帶,“先吃了飯再回去。”他這麽說,霍一清不可能拒絕,隻好留了下來。 不過,荊揚這個所謂的家裏,著實什麽都沒有。霍一清靠在門上,看著荊揚在廚房裏搗弄了半天,最後掏出一個雞蛋,一包方便麵和一瓶啤酒。 “要不,叫外麵,或者到外麵去吃?”荊揚的麵子也有一些掛不住,他本來還想給霍一清露一手,在國外這麽多年,廚藝怎麽說也還過得去。但是,看了看眼前的食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霍一清看他吃癟的樣子覺得好笑,說:“算了,我看這些也不錯。” 一個人獨身在國外,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方便麵了。荊揚的動作很快,把水燒開,把麵餅丟進去,煮起來有模有樣的,還煎了個蛋放在裏麵。 不一會兒,一晚熱騰騰的麵就出鍋了。 “隻有一碗,湊合著吃點,等會兒早點吃中飯。”荊揚把麵放在桌上,拿了兩雙筷子。 霍一清坐了下來,“你是打算讓我們吃一碗嗎?”說完拿起筷子挑了一綹塞到嘴裏,說實話味道還不錯,味都就進去了。 他邊吃邊發出聲音,對荊揚道:“你要是嫌棄我可不管,這碗已經歸我了。” 荊揚也坐了下來,拿起筷子不客氣地吃了起來,搖著頭笑了笑,“就想著占便宜,動作倒挺快。”又把煎蛋推了過去,“泡得差不多了,試試?” 霍一清的筷子停了一下,然後把煎蛋夾了過來,“那我不客氣了。” 荊揚嗤笑道:“你還有客氣的時候?” 霍一清把煎蛋夾到筷子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分成兩半,把另一半留在碗裏,碰了碰荊揚的筷子,“你也吃。” 荊揚把半邊夾起來,“你還挺有良心。” 霍一清不屑,“那當然,你以為我和你們這些大少爺一樣……”說到一半又覺得吃人嘴軟,聲音小了下來,但想了想又不甘心,最後還是忿忿地低聲說完了,“良心都被狗吃了。” 荊揚聽完也不生氣,反而被他逗笑了。 霍一清昨天就沒吃什麽東西,最後把麵湯都給喝得一幹二淨。不過這一包方便麵怎麽都不夠兩個人吃的,荊揚就一開始吃了兩口,剩下的都歸霍一清了。 “這麽好吃?”荊揚遞了一張紙給霍一清。霍一清接過來擦了擦嘴,“比起我弟弟做的還差得遠,不過勉強可以算及格了。”荊揚失笑,摸了摸他的腦袋,“我送你回去。” “嗯。” 霍一清昨天晚上沒睡得太好,早上回家補了一個覺。正睡得天昏地暗的時候,手機又響了。霍一清皺了皺眉,看也不看地按掉。 一次,按。兩次,按。三次。 霍一清的睡意已經完全沒有了,爬了起來,接通了手機。裏麵傳來荊揚的聲音,“我在你家樓下。” 霍一清看了一眼手機。日期,還是今天沒錯。時間,晚上八點多。他起床把窗簾拉開,從這裏往下望,荊揚的車就是一個小點,但是霍一清還是奇異地覺得自己看到了他的位置。 不是早上才見過嗎?怎麽又來了。霍一清真是頭疼,早知道昨天就應該和他做了,省著今天還要補一票。他匆匆地穿好衣服,風風火火地下樓了。 荊揚穿著皮夾克,衣服敞開,給人的感覺很隨意,正靠在車上等他。 荊揚這一次開來的車和以往的低調不同,一看就知道是跑山道用的賽車,流線型的車身很打眼。是男人都有賽車夢,霍一清看到這車的時候也興奮了一下,繞著車身轉了兩圈。荊揚見他高興,臉上也露出笑容。 霍一清覺得挺有意思,回過頭來對荊揚說:“這都可以去參加車展了。”荊揚看著他愛不釋手的樣子,說:“要是去參加車展,你當模特正好。” 霍一清笑了笑,“其實我比較想當車手。” 雖然霍一清語氣裏掩飾得很好,但是荊揚還是聽出來他語氣中的一絲黯然。荊揚自知失言,走過去牽他的手,“你當車手也會一定很好。” 霍一清眨了眨眼,“我開車是專業級別的,你別小看我。”荊揚倒是有些吃驚,:“真的麽?”霍一清卻猶豫了,“我……開玩笑的。” 荊揚卻把他塞到駕駛位上,自己坐到副駕駛上,順便又給他係上安全帶。 霍一清無奈,“你是讓我給你當司機嗎?”荊揚抬起頭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什麽司機,明明是車手。”霍一清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踩下油門,試了一下,霍一清閉上眼睛,聽起引擎震動轟鳴的聲音。 果然是好車,不僅外表拉風,內裏都是重新組裝過的。 荊揚側著身子看著他一副很專業的樣子,也被他認真的態度打動,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霍一清一睜眼就看見荊揚的臉,“你幹什麽?” 荊揚仍然盯著他看,“你很好看,特別是現在。” 霍一清其實不太喜歡別人談論他的長相,每次別人說起來,他都免不了要炸毛。現在聽了心裏卻隱隱有些高興,也許是因為荊揚的眼神很真誠,不似褻玩,而是像是真的由衷在誇一件美麗的東西。 “那請問,車手能不能帶我去溜一圈呢?”荊揚問。 霍一清垂下眼簾,遮住了笑意,“好。” 事實上,霍一清開車技術確實不錯。雖然在馬路的限速下還看不出什麽端倪,不過手法熟練,確實很穩就是了。 “去哪?”霍一清問。 “盤山公路。” 荊揚一說完,霍一清的手就停了一下,很快就恢複正常,“你要去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