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讓我做什麽?” “……你可以把我抓進去坐牢。”斯坦利咬了咬牙,說:“我可以告訴你道上很多事情,我可以當汙點證人!條件是你必須保住我的命!你在的話,埃普羅是沒法買通人手在監獄裏暗殺我的,我知道!” 鄧凱文突然有種輕微的反感:“他是你父親,斯坦利。隻要你不太礙著他的路,他不會特地跑去監獄裏殺你的。” 斯坦利冷笑一聲:“你真的這麽認為?看來納撒尼爾?埃普羅在你心裏還真是有個非常不錯的形象!” 談話陷入僵局,夜風從樹叢間拂過,枝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更加明顯,海潮一般漲起又漸漸遠去。 “……我憑什麽相信你?”半晌之後,鄧凱文終於問。 斯坦利仿佛早等著這句話,他立刻回頭指了指不遠處漆黑的工廠。 “這是希伯來家族的一件地下工廠,表麵上生產鋼材,實際上通過海運集裝箱販毒。他們把海洛因密封在廢料的空心管裏,每個月固定日期運送出去……” 鄧凱文打斷他:“我已經不是警察了。” 斯坦利一愣。 “洛杉磯警局已經認為我因公殉職了。” 周圍一片寂靜,過了很久斯坦利才理解他的意思,立刻吼叫起來:“不止!我知道的不止這些!你知道亞當斯?希伯來嗎?你知道他每個月都會出現在運送毒品的船上嗎?” 鄧凱文微微眯起眼睛。 “你可以不管希伯來家族運送毒品的事,但是亞當斯?希伯來你也不管?來吧,我知道你在關注什麽,隻有我才能和你交易!” 鄧凱文考慮了很久,才簡潔的道:“你等著。” 他走到拐角暗處,掏出手機撥了米切爾的號碼。 他現在已經不是洛杉磯警局在案的特警了,恢複身份需要漫長和繁雜的手續。眼下他需要一個能合法抓人的警察來安置斯坦利——這個人選除了米切爾?蘭德斯,幾乎不作他想。 然而手機一直占線,米切爾那邊電話一直不通。 鄧凱文煩躁的按斷通話,再撥一次,還是沒有人接。 這其實是很不正常的,身為s.w.a.t特警組長,工作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是必備的職業素質。 突然工廠後門的燈一亮,雪亮的燈光把周圍一片空地照得燈火通明。斯坦利匆忙跨過樹叢,把鄧凱文往下一按,低聲道:“出來了!” “誰出來了?” “運毒車!” 鄧凱文按斷通話,俯身在拐角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裏。 一輛吊車將大批廢料鋼材運出工廠後門,幾個工人跑出來接應,一個個都穿深藍色工服,衣服上沒有任何能識別身份的logo。將鋼材運上車以後,一個看上去領頭的人提著槍走過來,周圍檢查了一番。 斯坦利說:“他們要去碼頭,把這批貨運到加州灣北部的海域上,然後輾轉流向墨西哥。” 鄧凱文低聲問:“你怎麽知道?” “我曾經和他們合作這麽長時間!我還知道亞當斯?希伯來最近也在洛杉磯,他會——” 話音未落鄧凱文一伸手,緊緊捏住斯坦利的下頷。 劇痛迫使他瞬間閉嘴,緊接著就看見一輛黑色奔馳轎車從遠處駛來,無聲無息停在了工廠後門。 亞當斯?希伯來推開車門,周圍工人紛紛向他行禮。 另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跟在邊上,神情倨傲而冰冷。鄧凱文認出來那個老人曾經跟亞當斯一起去紐約g.a大宅見埃普羅,他們還麵對麵的交鋒過——那個人叫布朗?希伯來,是家族董事,跟亞當斯的地位相仿。 看來斯坦利這次起碼說了一半的真話。 “直接去海港,”亞當斯對工頭下了命令,“船號ca8778的那艘貨輪已經被打點好了,今晚就動身去加州灣。” 工人們紛紛爬到運貨車上去,鄧凱文一把拉起斯坦利,低聲道:“我跟著他們,你閉嘴,保持安靜。” 斯坦利猛的一抽身,慌張道:“我不去!” “你必須去。” “不!我、我留在這裏,我可以自己找地方……” 他們爭執的這片刻工夫,黑色奔馳車已經跟著運貨車開出了工廠後門,而前方就是通往海港的高速公路。 鄧凱文把斯坦利從黑暗的拐角裏揪出來,狠狠拉著他上了自己的防彈捷豹車。為了以防萬一,在來之前他就做好了假車牌,甚至在車上準備了m1911和匕首、手銬。 論身手而言斯坦利再練二十年都別想在鄧凱文手底下過三招,他幾乎毫無抵抗之力的被推到車後座上,瞬間哢噠一聲,手腕一涼,被扣上了手銬。 “走一步看一步,到碼頭上再說。”鄧凱文一邊開車,一邊頭也不回的冷淡道:“我不會讓你死在埃普羅手裏的。” 在缺少定位裝置的情況下,要跟上那輛貨車幾乎是癡人說夢。所幸鄧凱文知道他們的目的地,他從收費路段抄了近路,趕在午夜來臨之前趕到了洛杉磯海港。 淒清的月光下,偌大海港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海濤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風的嗚咽,鹹腥而不清晰。 鄧凱文拉著斯坦利,在集裝箱和輪船之間巨大的陰影縫隙裏穿梭,是不是被各種廢材和大堆垃圾絆倒。 斯坦利極度害怕被發現,一路不停的壓低聲音叫嚷:“我要回去!我不會跟你上船的!埃普羅知道會殺了我,他會殺了我!會殺了我!……” 鄧凱文忍無可忍道:“他不會!” “他會的,他會的,他會……” “閉嘴!” 半晌之後斯坦利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裏夾雜著不可錯認的惡毒:“你以為你了解的埃普羅,就是真正的埃普羅嗎?” 鄧凱文不理他,嘴裏叼著手電筒,專心辨認每艘貨輪上的標識。 “我討厭你們,很多年前你還在g.a的時候,在海王星號之前的時候……我就討厭你們,你和埃普羅!” “海王星號之前”這句話,從斯坦利嘴裏說出來,隻有他和鄧凱文才知道真正的意思。 當年在海王星號上,g.a董事會安排兩個繼承人進行了一場為期三天的大逃殺。一方殺了另一方,這殘酷的遊戲才能結束。 當年鄧凱文已經是名震一方的黑道少主,而斯坦利甚至沒有成年。當他們單獨麵對彼此的槍口時,是鄧凱文首先放棄了角逐。 他事先通過雷古勒斯?切爾奇,向切爾奇家族尋求了武裝支援。在海王星號上,他把斯坦利打昏了藏在密室裏,然後跑到甲板上發出訊號,打算借此機會離開g.a。 但是這個計劃失敗了,切爾奇家族的武裝直升機沒能按時抵達被屏蔽了訊號的海王星號。這個致命的失誤導致了鄧凱文隨後幾年生不如死的悲慘境況。 因為鄧凱文沒等來接他走的直升機,g.a董事局倒是先發現了昏迷的斯坦利。 毫無疑問,斯坦利清醒後指控鄧凱文背叛出逃,董事局立刻開始在整艘遊輪上搜索鄧凱文。 大逃殺持續了兩天,鄧凱文在暴雨過後的甲板上被埃普羅抓了回來。海王星號事件之後,斯坦利成為被董事局認可的新繼承人,而鄧凱文開始了他人生中最絕望最灰暗的時光。 鄧凱文沉默半晌,淡淡的道:“如果當時我不手軟,你已經死了。” “你憑什麽?!我才是埃普羅的兒子,你憑什麽站在那裏跟我競爭那個位置?!你根本沒有資格!憑什麽我要憑借你的手軟才能存活下來,憑什麽!” “……” “卡珊德拉當年曾經想殺我,埃普羅後來也是。”斯坦利惡意的說,“但是最終卡珊德拉帶走的孩子是你,埃普羅選擇的繼承人也是你。” 明明是這麽嫉恨刻毒的聲音,語調卻帶著微微的顫抖。 “我不明白為什麽,你是這麽個心慈手軟婦人之仁的家夥,沒用,窩囊,優柔寡斷,隨便一個女人哄你兩句你就當真,埃普羅費盡心血那麽多年都沒能把你調教過來……憑什麽?!憑什麽最後被選擇的人是你!” 斯坦利猛的站住腳步,那一瞬間他的聲音尖利起來,甚至帶起了一點空洞的回音。 “你不論幹什麽都失敗,幹黑道也失敗,當警察也不好到哪裏去。埃普羅隻能洗白g.a來遷就你,而當警察呢,你還不如狼牙一個殺手玩得轉……” “卡珊德拉想殺你的時候,精神已經不正常了。”鄧凱文打斷斯坦利,陰影裏他的表情晦暗不清。 “……” “她把我帶到洛杉磯,是為了讓我陪她一起贖罪。而你是無辜的,她把你留給埃普羅,那是因為她不願你陪她一起吃苦。我在洛杉磯上中學的時候……你受不了的。” “埃普羅曾經也很愛你,純粹父親對於孩子的愛。”鄧凱文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後來幹了那些事,他隻是對你失望,軟禁你,不讓你掌權,但是他沒有虧待過你,也沒想過用那些讓人發指的手段把你改造成另一個人。他從來沒有讓你流血流淚,來把你改造成他所希望的那樣子。” “……”斯坦利想說什麽,但是聲音卡在喉嚨,胸膛一起一伏,仿佛在劇烈的喘息著。 “我會把你關進監獄,但是就算你跑到外邊,埃普羅也不會殺你。也許你認為我所了解的埃普羅不是真正的他,但是……不管怎樣,我已經見識過他最狠最冷酷的那一麵了。” 潮汐遠遠湧上石灘,遠處希伯來家族的船隻亮起探照燈,照得海港一片通明。 鄧凱文突然冷淡的道:“跟我來。” 他拉著斯坦利大步往倉庫走去,不一會兒繞到一個破舊倉庫的後門,打破玻璃窗爬了進去。 斯坦利別無選擇,跌跌撞撞的跟了過去。 倉庫裏沒有燈,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高處的玻璃窗隱約反射貨輪上探照燈的亮光,牆麵上晃動著渺茫的影子。 鄧凱文把斯坦利反銬在機床腳上,說:“等我回來。” 斯坦利驚道:“你要上哪去?” 鄧凱文沒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月光穿過殘破的玻璃窗,在他側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我去殺死亞當斯。” 斯坦利臉頰一抖,隻見鄧凱文跨過地上重重雜物,大步走出了黑暗的倉庫。 “……誰殺死誰還說不定呢……”在他身後,斯坦利仰起頭,無聲而顫抖的咧開嘴笑了。 第74章 貨船上的探照燈在夜幕下格外刺眼。 一個保鏢背著衝鋒槍,站在船艙前守衛。 海潮聲湧上沙灘,突然他聽見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誰在那裏?!”保鏢剛一回頭,突然迎麵雪光一閃,砸得他哐當一聲倒在地上。 匕首飛旋回去,鄧凱文漂亮至極的一把捏住刀尖。 他不想殺人,保鏢是被刀柄砸暈的。開船前甲板上非常忙碌,沒有人注意到動靜。 他把保鏢拖到船艙僻靜處,匆匆換上他的衣服和墨鏡,又把隻穿內衣的保鏢塞進消防窗裏鎖好,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 “你上哪摸魚去了?”保鏢頭子正滿甲板亂竄,一見他立刻走過來大聲訓斥:“快!快開船了,各就各位!” 鄧凱文看看周圍,沒人注意。 “抱歉,上廁所去了。”他重重一記上勾拳,保鏢頭子仰天倒地,抽搐兩下後不動了。 原樣處理好第二個礙事的之後,鄧凱文在周圍巡視了一圈,確認了一下救生艇的方位,計劃好逃生路線,然後起身向船艙走去。 他以前在fbi執行任務的時候,曾經有過從貨輪上搜毒品的經曆,所以對於這種船隻的構造並不陌生。雖然他的目的跟毒品沒關係,但是如果貨船出了事故,船上所有人一定會陷入大亂,那麽他就可以趁亂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