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晃林杏又七八天沒出屋了,在自己屋的時候,還沒太大感受,隻是覺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這一出來,才知道世態炎涼。


    以往自己一出來,隻要是乾清宮的奴才,沒有不上趕著過來請安的,如今自己倒成了避貓鼠,老遠的見著自己,忙著就躲了,躲不過去的才硬著頭皮上來,不鹹不淡的打個招呼。


    林杏這會兒終於知道,死太監為什麽這些天抽風的伺候自己了,估計死太監也覺得自己可憐,這才大發慈悲的伺候自己。


    想到此,林杏不禁笑了一聲,所以,自己一直不信爺爺說的,在她眼裏,看到的都是人性的醜惡,若說善的人,也不是沒有,鳳毛麟角。


    她家安然丫頭就是一個,那丫頭心裏一點兒惡念都沒有,跟爺爺一樣,相信人間至善,而自己偏偏看到的都是眼前的蠅營狗苟。


    當初二狗子拿出全部存項來保自己命的那一刻,自己幾乎相信了人間真自有真情在,可後來怎麽著,二狗子竟然是劉玉的同謀,就他娘沒一個好人。


    正想著,忽的被人拉了一把,林杏抬頭是張三。


    張三把她拉到了旁邊的值房裏,才道:「林哥哥,這倒是怎麽回事啊?好端端的怎麽哥哥的差事就換了,那天瞧萬歲爺的意思,對林哥哥很是上心呢,還為哥哥杖斃了慈寧宮的嬤嬤,怎麽一轉眼,就換了哥哥的差事呢。」


    林杏看了他一眼:「張三哥,你比我大,就別叫哥哥了,這時候,都躲著我走,唯有張三哥還過來問我一句,這份情,兄弟記著呢,以後咱們就按兄弟論交情,那天兄弟挨打,也多虧了張三哥忙著報了信兒,兄弟才僥幸保住一條命,這份恩情,容兄弟日後相報,至於差事,萬歲爺自有考量,也不是咱們當奴才的能質疑的,我倒是沒什麽,去哪兒都一樣。」


    張三忙道:「我的兄弟啊,你這可是想差了,我一聽說你換到了禦藥房,急的好幾天沒睡好覺,兄弟你在禦前的時候短,有些事隻怕不大知道,禦藥房先頭也屬咱們乾清宮管。」


    說著,指了指東南的一片廡房:「瞧見沒,那一片就是禦藥房,比小禦膳房離得還近呢,後來是太後娘娘說乾清宮太大,怕管不過來,做主獨立了出去,弄到如今,既不屬於乾清宮,又不歸後宮,內務府又離得遠,手伸不到這兒,倒成了個三不管。


    先頭的首領太監曹化,跟咱們成大總管頗有幾分交情,當年伺候過先帝爺的,便是咱們萬歲爺見了,也得給幾分體麵,先頭也是禦前的人,後來禦藥房出了檔子事兒,萬歲爺調了曹公公過去當首領太監,您猜怎麽著?


    這人剛去沒仨月就死了,半夜不知怎麽跑到了禦花園,掉荷花池子裏了,撈上來的時候,人都泡發了,萬歲爺叫慎刑司的人,查了整整三個月,最後說是得了個什麽夢遊症,半夜裏總往外跑,這才掉進荷花池子裏,這事兒宮裏可傳了好些日子,都說那荷花池子裏有勾魂兒的水鬼,如今天一落黑,就沒什麽人敢往那邊兒去了。」


    林杏暗道,夢遊症?這個病又稱迷症,大多發病都在兒童階段,成人有這個症狀,基本都跟遺傳有關,父母或者是爺爺奶奶,有相關病史,才可能遺傳。


    曹化之前在禦前當了這麽年差,如果真有什麽夢遊症,也不會到了禦藥房才被發現,可見這個夢遊症大有問題,最可能就是有人嫌曹化擋了道兒,找機會殺人滅口,又做了這麽個夢遊症的假象,為的是蒙混過關。


    這事兒用屁,股想,都知道大有問題,皇上卻以這個奇怪的理由結了案,隻能說明皇上有所顧忌,而讓皇上有所顧忌的,在這宮裏,除了太後,再無別人。


    想到此,問了句:「如今禦藥房誰管事?」


    張三道:「是二總管王直。」


    林杏挑挑眉:「這個王直,跟太後同姓,可是有什麽關連?」


    張三一拍大腿:「還是兄弟你聰明,這王直正是王家的家仆,當年太後娘娘進宮,特意淨了身進來的,是想有個照應,有這麽個人把持著禦藥房,兄弟你去了能有好兒嗎,能保住命都得念佛,弄不好就跟曹公公一個下場,我瞧萬歲爺不一定舍得兄弟,不如兄弟再想想招兒,給萬歲爺多磕幾個頭,說不準,仍能留在禦前當你的侍膳總管,如今沒有新的侍膳總管,我這兒猜著,莫不是給兄弟你留著空呢吧……」


    林杏謝了張三的好意,不想再跟他多說什麽,張三的心思她明白,就是想讓自己求求皇上。


    可見皇上瞧上自己這件事兒,至少在乾清宮裏已經無人不知了,再待下去,不定傳出什麽難聽的話呢,去了禦藥房反倒脫了出去。


    張三這些人大概覺得,皇上能看上自己是自己求不來的恩德,想讓自己順著皇上,得些實在的好處,就不想想自己一個太監,就算真跟皇上有了什麽實質性的發展,最終的結果也好不了。


    就算太後大人大量放過自己,還有外頭的滿朝文武呢,那些言官的工作就是挑刺兒,沒事兒都能找出點兒事來,又是上奏,又是彈劾的,更何況,皇上寵信太監,這簡直是內宮的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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