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


    低沉淳厚的聲音在偌大的養心殿內響起,透著一股極強的威嚴之氣。


    虞笙笙緩緩抬起頭,但仍低垂著眸眼,不敢與魏帝直視。


    魏帝雙手負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瞧著她。


    餘光內,那讓人望而生畏的目光,如刀似劍,在虞笙笙的臉上,一寸寸地移動著,讓她屏氣凝息,不敢呼吸。


    殿內的燈火,暖黃柔和,在虞笙笙那姣好的容顏上,又鍍上一層金箔般的光暈,襯得她愈發地驚豔奪目。


    魏帝留意到了虞笙笙臉上那一條淺淺的血痕。


    “臉上的傷,是今日弄的?”


    虞笙笙沉默不語,一旁的李總管眼色極快,立馬俯身說道:“回陛下,虞二小姐臉上的傷,是太子妃剛剛在喜宴上弄的。”


    魏帝聞言,麵色不悅。


    “以太子妃現在的脾性,以後如何母儀天下。傳令下去,令她禁足東宮,抄《女德經》百遍,反省自身言行,另外罰她月俸。”


    “是。”


    魏帝微微俯身,朝虞笙笙伸出手來。


    “起來說話。”


    虞笙笙掀起眼簾,瞧了一眼魏帝的手心,低頭俯首謝罪。


    “虞笙笙乃罪臣之女,理應跪著同陛下說話。”


    “虞日重已在流放之地戴罪受過,你虞笙笙又何過之有,要錯也是錯在你父親。”


    魏帝索性直接將虞笙笙從地上扶起,從頭到腳將其又打量了一番。


    窈窕纖細的腰身,曼妙的曲線起起伏伏,頸間鎖骨之下那雪白的肌膚,還有襦裙裹住的那兩團若隱若現的雪團。


    每一處都是那麽地迷人。


    帝王冷寒威嚴的眸光,也不由地變得柔和起來。


    “記得你姐姐簫簫曾說過,如果朕還沒記錯,虞尚書被流放的前年,你已及笄。”,魏帝緩緩道。


    “回陛下,正是。”


    “你十三歲時,朕曾見過你,沒想到時隔幾年,竟已經抽條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你姐姐簫簫若是還活著,定會欣慰無比。”


    虞笙笙淺笑頷首,內心對魏帝卻是極其怨恨的。


    還好意思提她的姐姐虞簫簫?


    魏帝哪來的臉?


    她虞簫簫又何過之有,明明已懷有龍子,卻被他無情地打入冷宮。


    這功夫倒是裝出一副深情模樣,念起虞簫簫的名字。


    可笑。


    年過百半的魏帝,眸眼雖犀利沉冷,卻也難掩歲月的滄桑。


    他撫弄著黑白摻雜的胡須,視線始終緊鎖在虞笙笙那姝麗明豔的麵頰上,並點頭連連歎道。


    “簫簫類卿。”


    “簫簫類卿。”


    “可簫簫卻不及笙笙這般靈動、清麗。”


    虞笙笙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無奈地任由那粘膩得讓人作嘔的視線,在她身上肆意地遊走。


    如果可以,虞笙笙恨不得當場戳瞎這皇帝老兒的雙眼。


    奈何魏帝高高在上,手握皇權,她便隻能如同籠子裏的金絲雀一般,任他細細地又打量了許久。


    “在慕北府上為奴很辛苦吧?”


    魏帝此話的用意,再明顯不過。


    虞笙笙低眉順眼地回道:“雖不及之前在虞府的生活,但慕將軍宅心仁厚,心地純善,待笙笙很好,並不辛苦。”


    魏帝不再多言,覷了眼虞笙笙臉上的那條細細的血痕,命李總管傳來太醫。


    太醫親自給虞笙笙塗了不留疤的藥膏後,便俯身退出了太和殿。


    距離慶功宴開始還是半個時辰。


    魏帝看著虞笙笙臉上的血痕,心中突然有了個想法。


    “李總管,讓人備上好的黛筆和胭脂來。”


    不消片刻,李總管就命人送來魏帝所要之物。


    “過來,到朕的身邊來。”魏帝命令道。


    不可預知的未來,總是讓人忐忑不安的。


    虞笙笙雖故作冷靜,緊張狂跳的心卻已經懸在了嗓子眼兒處了。


    偌大的養心殿,讓人感到窒息。


    她咽了咽喉嚨,用口水洇著幹渴的喉部。


    走到魏帝身前,虞笙笙卻遲遲不敢坐在那張龍椅上。


    魏帝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冷凝嚴肅的氣場透著不可違抗的威嚴。


    “過來,朕命你坐在這裏。”


    虞笙笙隻好從命。


    微燙的大手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尖,魏帝執筆,沾著胭脂,順著那道微微刺痛的劃痕開始點塗作畫。


    片刻,借著李總管抬著的銅鏡,虞笙笙瞥見一枝傲雪紅梅,正順著那條極淺的劃痕逐見雛形。


    “近日來,朕常常會夢見簫簫,夢見簫簫跳的霓裳舞,還有她笑起來的模樣......”


    魏帝一邊勾畫著,一邊同虞笙笙閑聊著。


    隻是他的臉離她很久,虞笙笙垂著眉眼,盡量避免與他直視,甚至屏著呼吸,不想嗅到他身上的那股極重的龍涎香。


    該如何在能保證父親的安危下,又能擺脫帝王的魔爪,脫離魏之遙的威脅?


    也不知道武尚景去到塞北流放之地,有沒有見到她的父親,有沒有擺脫慕北及五殿下的眼線,幫助父親用假的身份文牒逃離那裏。


    慕北若是知道她虞笙笙早就在暗中策劃這件事,定是要恨死她的吧?


    他那麽恨她的父親,她卻瞞著他,將自己的父親救走,逃避償還慕家血債的責任。


    可能怎麽辦呢?


    血濃於水。


    人都是自私的,她虞笙笙也是一樣。


    一時間想得出了神,待虞笙笙察覺時,魏帝的臉與她竟隻剩半寸的試探。


    虞笙笙滿眼驚恐,猛地起身要跑,卻被魏帝攬著腰給拉了回來。


    一旁的李總管似是見怪不怪,抱著銅鏡弓身退到了一旁,在那裏垂首,裝瞎又裝聾。


    “虞笙笙,朕可以給你自由,給你榮華富貴,給你想要的一切......”


    年長者的欲望表達,竟是這般的直白且直接,恬不知恥的境地讓虞笙笙有些措手不及。


    虞笙笙向後仰著頭,盡量與魏帝保持著距離。


    她從頭上拔下發簪,抵在自己的頸間。


    虞笙笙終於無法再繼續掩飾內心的情緒,她冷冷的一聲譏笑,無奈且有些輕蔑。


    “陛下這樣不妥吧,笙笙可是差一點就嫁給太子,成了你的兒媳婦,滿朝文武會如何看,天下百姓又如何想?”


    李總管欲要上前,卻被魏帝抬手示意製止。


    魏帝鬆開了虞笙笙,挑眉不屑地勾唇笑了笑。


    他不解道:“天下多少女子都渴望得到朕的寵幸,你竟不知好歹,敢以死來威脅朕,就不怕你和你父親掉腦袋?”


    正在此時,養心殿外忽然傳來接連不斷的巨響,砰砰砰的,震得整座大殿都跟著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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