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沒見過趙府養的牛,但想來養在豪門大家,受到的照料肯定是周到的。沒來魯伯家之前,她原先還有一份顧慮,萬一她買到牛奶品質太差,從源頭上就差了人家一截,那還怎麽比。這也是她堅持親自來賣家家中查看的原因,不親自看一眼,誰知道是什麽牛產出的牛奶?若不走運,買了病牛產出的牛奶,她哭都沒地兒哭去。


    議定了價錢,魯伯便找了個小桶出來去擠牛奶。


    牛吃了草,很溫馴。但到底是水牛,產出的牛奶有限,兩頭牛才裝滿了大半桶。


    水牛奶和現代常見的牛奶有些不同。主要牛的種類不同,黑白相間的奶牛此時還未引進,能擠牛奶的隻有水牛。雖然說產量低,但營養含量比起花奶牛的牛奶還要高。我國傳統的奶製品,比如兩廣地區流行的雙皮奶、薑撞奶,隻有用水牛奶當原料做出來的,才有那滋味。


    說是小桶,但裝滿了牛奶提起來,重量也很可觀了。魯伯看一看外頭的天,說:「雨還沒停。丫頭,要不吃過飯,我給你拎回去。」


    「會不會太麻煩了?」


    「沒事,我家丫頭就要回來了。」


    兩人正說著話,木門嘎吱而開,閃進來一個少女抱怨道:「這賊老天,我鞋子都濕透了!」


    她手裏挎著一個籃子,裏頭裝著帶雨水的蔬菜。


    魯伯介紹了一下,原來這是他的女兒魯大妞,才賣了菜回來。


    「說了這個天氣就不要出去賣菜了。」魯伯吼道,接過女兒的菜籃。


    「放一天青菜都老了,鬼買!」魯大妞爭辯道。她朝月牙兒點點頭,進廚房做飯去了。


    中午吃的是粥,不是精細脫穀之後的白米粥,而是糙米粥。柴火煮至沸騰時加一把切碎的青菜粒,既有嚼頭又管飽。另外還有一盤艾窩窩,也是粗糧做的,乍看上去有些粗獷,但是很紮實,分量足。


    魯伯擺飯桌的時候,月牙兒忽然想起她的氈包,忙打開來拿出一個小罐兒:「我自己做了些黴豆腐,配粥吃最好。雖然現在還沒到風味最成熟的時候,但是勉強也可以吃了」


    魯大妞湊過來一瞧,掩著鼻子道:「你這黴豆腐都醃成青色了,能吃嗎?」


    「怎麽不能?」月牙兒拿筷子挑了一坨,攪和在粥了,吃了一口:「你們試一試?」


    魯家父女便學著她的樣子,用黴豆腐陪著粥吃了。


    「挺有味的。」魯伯讚了一句,又取了些抹在艾窩窩上吃、


    黴豆腐的鹹香一入口,頓時壓倒了粥和艾窩窩的平淡,舌尖上味道忽然充盈豐沛起來。果然妙!


    魯大妞來了興趣:「月牙兒,你這豆腐怎麽做的,真好吃!」


    「瞎打聽什麽。」魯伯瞪她一眼:「有吃的還不消停。」


    他怕月牙兒多心,畢竟這時候許多手藝都是密不外傳的。


    月牙兒倒不以為意:「這些你們留著吃吧,我家裏還有一大壇子呢。」


    魯大妞腦子轉得快:「這麽多——那你賣不賣。」


    「會吧。」月牙兒撥了撥粥:「要等一會兒,現在我還顧不上呢。」


    「不然你先賣給我,我再幫你分賣出去?」魯大妞興致衝衝道:「我可會賣菜了,保準虧不了。」


    月牙兒看她一臉認真,忍不住笑了:「行啊,你要到我家去,我優惠給你一些,看你能賣得怎麽樣。」


    「兩個小丫頭,天天說些錢的事。」魯伯嘟囔道。


    「總比你打了一年長工牽了兩頭牛回來好!」魯大妞氣鼓鼓的說。


    吃過飯,雨已經小了許多,天地間隻朦朧著一片煙雨。魯伯幫月牙兒把新擠的水牛奶送到家,果然用買了幾十個錢的黴豆腐回去。


    東西放在家裏,月牙兒急急忙忙去買羊油。


    等原料買齊了,回家把灶燒熱,月牙兒盯著一桶水牛奶,認真思考起該用什麽方式做酥油泡螺兒。


    泡螺兒這樣點心,到了現代幾乎沒人做了,所以如何配料如何烹飪,全得靠月牙兒自己試探。


    所謂泡螺兒,按照金瓶梅裏的描述:「上頭紋溜,就像螺螄兒一般,粉紅、純白兩樣兒。」


    趙府的泡螺兒尚沒高級到有雙色,但模樣也是很小巧的。


    心裏大概有個構想。泡螺兒是奶製品,入口即化,其實和奶油奶酪有些相似。至於這螺兒的形狀如何製成,倒真有些麻煩。


    保險起見,月牙兒隻用了一碗水牛奶做實驗。


    要做成奶油奶酪,第一步要分離乳清。這時候的做法多是兩個人合力用十字木鑽攪動牛乳,分離蛋清。這種法子有兩個弊端,一是耗費人力多;二是若不得法,則失敗率高。


    托化學老師的福,月牙兒知道能夠幫助牛奶分離乳清的物質是酸,因此水開之後,她先煮牛奶,直到鍋邊泛起一圈小氣泡,再依次倒入少量白醋。煮牛奶的同時要用木勺緩緩攪拌,直到牛乳呈現出碎豆腐腦的模樣再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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