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需要。」東方冉單手撐在欄杆上,身形俐落的縱身一躍,跳至泥地上,撿起一根樹枝,低頭沉思。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朱靈愣住,然後跟著侯朝光走到二十步之遙的階梯,順著階梯走下泥地,來到他的身邊。


    「你又想耍什麽花樣了?」侯朝光忍不住大罵。


    東方冉沒有開口,下一刻,右手握著樹枝,在泥地上畫線條。


    剛開始,朱靈看不出泥地上漸漸出現的圖樣是什麽,隻覺得似曾相識。


    這是……


    她緊蹙眉頭,隨著線條越畫越多,突然恍然大悟。


    「這該不會是錦河流過的區域圖吧?」


    她詫異的望向東方冉,沒想到他竟然能隨手繪出地圖。


    東方冉剛好畫完最後一條線,溫柔的看著朱靈,「監正大人好眼力,這就是錦河流過的區域圖。」


    「你沒事畫這個幹嘛?」侯朝光對於他竟然隨隨便便就能畫出地圖,感到光火。


    東方冉揚起一邊嘴角,毫不在意的直視著怒氣衝天的侯朝光,然後用樹枝在錦河的源頭畫了一個圓圈,「錦河河堤的整修工程在今年才開始,據我所知,目前進行了一成,所以整修的範圍隻到這裏。」


    「然後呢?」侯朝光不悅的反問。


    「推估看來,會泛濫的地方唯有一處。」東方冉指著錦河流域呈現凸出曲線的地方,「此地位於錦河中段,呈現彎曲,又是水流最湍急之處,倘若下起傾盆大雨,控製不住,便會由此處泛濫,因此我認為隻需要撤退這裏的居民即可。」


    「這裏是……」朱靈很努力的搜尋記憶中的地圖。


    「是浣縣,也是北方最富庶的城都。」東方冉隨即開口。


    「這可就不得了了,倘若錦河潰堤,水淹浣縣,死傷的百姓與損失的錢財可是非同小可。」她一臉慌張,望向東方冉,「我立刻稟報皇上,請皇上派人通知浣縣官員,並派兵支援浣縣百姓。」


    「嗯,據我推估,五天後將會下大雨,現在派兵雖然遲了些,但還來得及亡羊補牢。」他點頭同意。


    朱靈轉身,打算奔向禦書房。


    侯朝光伸出手,攔下她。


    情況危急,她沒時間同他閑聊,疑惑又不悅的瞅著他,不解的開口,「右副監,怎麽了?」


    「監正大人,請你暫緩行動,我認為這隻是左副監一個人的推算之詞,如果你現在跑到皇上的麵前,要求派兵,並通知浣縣官員,想必人心惶惶,百姓無法安居樂業。若是五天後沒有下大雨,折損了左副監的顏麵事小,丟了欽天監的威信事大。」侯朝光才不相信東方冉有如此神力,觀看天象就能確切的知曉哪個地點和哪日會發生水患。


    「寧可多做準備,我也不想事後懊悔。」朱靈仰起頭,堅定的望著侯朝光,纖手一揮,打掉他阻擋她的大掌,三步並作兩步,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她嬌小的身子狂奔而去,最終消失在視線範圍,憤怒的火焰在侯朝光的體內熊熊燃燒,而火種是由身旁莫名其妙出現的東方冉親自點燃。


    「倘若五天後浣縣未降下大雨,你就等著當官途最短、令後人貽笑大方的可笑之人吧!」侯朝光憤恨的瞪了東方冉一眼,臨走之際,還不忘用肩頭用力的撞了他一下。


    東方冉沒有回話的興致,懸念著五日後的浣縣。


    皇帝會輕易的答應朱靈派兵嗎?這是他唯一想知道的答案。


    不!他不能在這裏瞎耗下去,因為聽過許多皇帝昏庸無能的事蹟,這樣的皇帝絕對不可能會派兵援助。


    他邁開步伐,快步走向金濬的府邸,留下泥地上畫過的痕跡,覆蓋上飄落的葉子。


    錦河流過浣縣,替百姓帶來不少商機,尤其前任皇帝撥出龐大的經費,在浣縣蓋了一座僅次於京滬港口的大型港灣,讓來來往往的商旅們時常留在浣縣休憩及買賣,因此這兒的居民甚多,且個個富裕。


    朱靈承皇帝之命,帶著左右副監與大軍,經過三天的長途跋涉,終於來到浣縣,一方麵就近觀察天文,以應不時之需,一方麵替皇帝監督一千名士兵,要他們補強蜿蜒的河堤。


    經過兩天的努力,總算是在東方冉預告會降下豪雨的這日完成防護工程。


    她身穿簡便的粉包衣袍,站在山丘上,抬頭望著被夕陽染成橘色的天空,然後低頭看向河堤,一顆心狂烈的跳動,那是莫名的慌張使然。


    「我怎麽看,都不覺得今天會下傾盆大雨。」侯朝光像在看好戲,涼涼的說。


    「今天又還沒過,所以不能掉以輕心,也許雨來得慢些,難保明天、後天不會降下豪雨。」朱靈不悅的開口。


    「我隻是……」侯朝光一時語塞。


    雖然早已了解她的個性正直又公正,絕對不會因為兩人相識較久便放縱他胡亂說話,但是依舊難忍怒氣,將所有的錯歸咎在東方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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