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在外麵抽根煙等你們。”夏庭晚也隻好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不忘又跟蘇言囑咐了一遍:“你讓寧寧自己點,想吃什麽就點什麽。”蘇言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尹寧聽到終於可以吃麥當勞,眼神都亮了起來,他的心思早就放在店裏麵,倒不太在意是誰帶他進去。夏庭晚和蘇言就像是交崗一樣。蘇言從夏庭晚手裏牽過尹寧的手,慢慢地往明亮的麥當勞店麵裏走去。夏庭晚在店外背光的一角站著,看著那一高一矮像平常父子一樣的兩個身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酸軟的感覺是溫馨還是心酸。h市的暮色從橙黃色變成赤色,又漸漸變成落寞濃鬱的深藍,將他漸漸包圍。這或許就是一天之中最憂鬱的時刻了吧,夏庭晚從煙盒裏掏出一根萬寶路熟練地點了起來,抬頭看了眼沒有星辰的廖寂天色。他把手臂放在馬路邊的護欄上,看著一輛輛轎車在他麵前呼嘯而過。周圍有人們熱鬧的喧囂聲,可卻又好像都離他很遠,他像是這個汪洋世界裏的一個小小孤島,隻有自己指尖縈繞的煙霧陪伴。孤獨才是他人生中的常態。或許之前的那五年。那火樹銀花般的五年,僅僅不過是偶然劃過他的天空的流星。留給他的還是孤獨,恒久的、恒久的孤獨。就在這時,蘇言忽然一個人從麥當勞走出來,安靜地站在了夏庭晚身邊。夏庭晚一轉頭見是他,不由錯愕地睜大了眼睛:“寧寧呢?”蘇言揚了揚下巴,示意夏庭晚回頭看,隻見尹寧正坐在櫥窗的旁的位置,左手握著一大杯可樂,右手拿著一根薯條。“你就這麽出來了?”夏庭晚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裏麵人太多,又到處都是油炸的味道,很膩,不太舒服——”夜色中,蘇言的臉色似乎的確有點隱約的虛白,但又看不太真切,他沉默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怎麽和小孩子相處。”夏庭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怪他.蘇言大概真的不是那種能和小孩子打成一片的男人,相視坐著可能也很尷尬,好在尹寧就坐在櫥窗旁邊隨時能看到,倒也不用太擔心。兩個人突然之間又形成了獨處的局麵,可卻好像也不知該說什麽。蘇言走到夏庭晚身邊,和他一起把手放在護欄上望著麵前的車水馬龍。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肩並肩靠得這麽近的時刻了,蘇言身上的古龍水香味從夜風中徐徐飄了過來。夏庭晚的心跳也不由亂了半拍。過了許久,蘇言忽然問:“你和寧寧說話時,總是喜歡蹲下來——為什麽?”夏庭晚夾著煙有些驚訝地轉過頭看向蘇言,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有這樣的習慣,沒想到蘇言會突然問起。“我也不太知道。”他老實地回答道,一邊說一邊想,終於想出了一點解釋:“小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大人都好高,哪怕我抬起頭時,也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我不知道大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就經常覺得很不安。所以,可能是跟尹寧說話時,不想讓他也有那樣的感覺……就很自然地蹲下來了。”蘇言就這麽認真地聽著,他淺灰色的雙眸凝視著夏庭晚。那凝視那樣的久,久到夏庭晚不得不低下頭抽一口煙來掩飾自己的心緒,他含糊地問了一句:“怎麽了?”“覺得你,”蘇言剛開口就頓了一下。他有些躊躇,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你一點都不像二十五歲的人——身上隻有一小部分的成年人的模樣,剩下的、大部分的你……都還是像個孩子。”“挺可愛的。”蘇言最終輕輕說道。夏庭晚不知所措地抬頭看向蘇言。“你現在……還會覺得我可愛嗎?”他的聲音在風中隱約顫抖了一下。蘇言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該再說這樣的話,他沒有回答,隻是把頭轉了開來不再看向夏庭晚。“那溫子辰呢,他也可愛嗎?”夏庭晚忽然追問道。蘇言沉默了許久,就在夏庭晚一度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還是開口了:“他是個努力的人。”“努力?”夏庭晚重複著這兩個字時,心口劇烈地收縮了一下。他不知道是為了自己,為了蘇言,還是因為想到溫子辰竟然隻能得到“努力”這兩個字的評價。“蘇言,你不僅不愛溫子辰,你甚至都談不上喜歡他吧?”夏庭晚控製不住地問道。煙快燃盡了,炙熱的火星都崩到了他的指尖,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燙一樣,喃喃地繼續道:“為什麽你可以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做愛?蘇言,我有時真的覺得你好冷酷,離婚、離婚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是不是隻要把字簽了,感情也可以徹底一刀兩斷?你可以馬上擁抱任何一個人,不投入任何感情。可我和你不一樣……”“我和你不一樣。”夏庭晚吸了一下鼻子,重複了一遍:“你知不知道,我沒有過親情,除了愛情,別的情感我從來都沒有擁有過。你曾經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個人的,全世界就隻有你是我一個人的,你說過,我也是你一個人的。可你還是會和別人做愛,我真的好難過——”“在你眼裏,在別人眼裏,我當然是沒資格難過了。離婚了之後,兩不相欠,再糾纏這些還有什麽意思。”